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舒昀几乎一夜未眠。

  她洗了把冷水脸,镜子里的人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

  她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深灰色运动装,戴上一次性口罩和棒球帽,长发全部塞进帽子里,又加了副平光眼镜。

  出门前,她站在玄关的镜子前检查了一遍。

  她必须小心。

  如果真如容寂之所说,有人在盯着容家,盯着容肆,那么她很可能也在监视范围内。

  电梯下行。

  清晨的公寓大堂空无一人,只有保安在值班台后打着哈欠。

  舒昀压低帽檐,快步穿过大堂,推开沉重的玻璃门。

  初春清晨的空气清冷刺鼻,带着未散尽的夜雾。

  街道上已经有早起的环卫工人在扫地,唰唰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舒昀沿着人行道快步走着,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她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拐进一条小巷。

  心跳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但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不是错觉。

  真的有人在盯着。

  她走到巷子尽头,拦了辆刚交班的出租车。

  报了派出所的地址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

  派出所里已经有人值班。

  接待舒昀的是个年轻女警,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扎着利落的马尾,眼神清澈干练。

  舒昀摘下口罩和眼镜,但没有摘帽子。

  女警看到她脸时愣了一下,显然认出了她,但很快恢复了职业表情。

  “舒女士,请坐。”女警打开记录本,“您说您的朋友失踪了?”

  “是的。”舒昀语速平稳,“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今天凌晨两点半左右,她给我发了条微信,之后我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复。她手机关机,家里没人,经纪公司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女警记录着:“她最后发的内容是什么?”

  舒昀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显示着李雨晴那条消息:【昀姐,睡了吗?最近还好吗?容总那边的事情我看到了,希望你们一切都顺利。】

  女警看完,抬头:“这看起来像是普通问候。”

  “语气不对。”舒昀摇头,“她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而且她之前有严重的抑郁症,有过**行为。最近状态很不稳定,我一直在劝她看心理医生,但她总是回避。”

  女警的表情严肃了些:“有医疗记录吗?”

  “我没有,但她之前的经纪人可能知道。”舒昀说,“我可以联系她的经纪人,让他过来配合调查。”

  “好。”女警点头,“另外,您知道她可能去哪些地方吗?比如常去的咖啡厅、公园,或者对她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舒昀想起李雨晴——不,李荫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我们家以前住老房子……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榕树。】

  【我其实叫李荫。】

  那些雨夜里的倾诉,那些破碎的往事,那些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痛苦。

  “她可能会去一些有童年记忆的地方。”舒昀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发涩,“但她从没具体说过是哪里。她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早年就离开了,亲戚关系也很淡薄。”

  女警记录着,眉头微微蹙起。

  “还有,”舒昀补充,“她是公众人物。如果这件事被媒体知道,可能会引发粉丝的恐慌。如果可以,希望警方能尽量低调处理。”

  “我们明白。”女警点头,“我们会尽快核实情况,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您。请您保持手机畅通。”

  从派出所出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半。

  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上班族匆匆赶路,早餐摊冒着热气。

  舒昀重新戴上口罩和眼镜,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车里,她打开手机。

  秦筝在半小时前回复了消息:【联系了李雨晴的经纪人,对方说她杀青以后就没过去公司了。经纪人对她的情况也不太清楚。我问她可能去哪了,对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舒昀盯着那条消息,心脏沉了沉。

  李雨晴,你到底去哪儿了?

  回到公寓,舒昀没有开灯。

  她走到客厅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

  阳光穿透薄雾,洒在高楼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远处公园里已经有晨练的老人,一切都平静得像是普通的一天。

  她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喝了几口。

  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战栗,却也让她疲惫的大脑清醒了些。

  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

  从昨晚到现在,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

  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在其中。

  但她不能倒下。

  她还要等容肆回来。

  还要找到李雨晴。

  她前几天已经以要去外地拍戏为由,把知约送到了舒然那里。

  现在,知约是安全的。

  这就够了。

  她打开手机,屏幕上是新闻推送的标题——《容氏集团董事长容肆疑似失踪,公司危机恐进一步加剧》。

  舒昀瞬间清醒了。

  她坐起身,点开新闻。

  内容很简短,大意是容肆已经超过48小时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原定的几个重要会议和签约仪式全部取消,集团内部也联系不上他。

  评论区里,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完了,董事长都跑了,这公司彻底没救了。”

  “会不会是被人搞了?听说容家内斗很厉害。”

  “股票赶紧抛吧,再晚就成废纸了。”

  “容肆不像会逃跑的人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舒昀一条条看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她轻轻吁出一口气。

  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在这一刻,反而松开了些许。

  容肆没有出事。

  如果那些人真的得手了,根本不需要放出这种疑似失踪的消息。

  他们放出这个消息,恰恰说明他们也不知道容肆在哪里。

  这个认知让舒昀心里那块最重的石头,稍微挪开了一点。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妈妈”。

  舒昀接起来:“妈?”

  “小昀!”**颜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明显的焦急,“你在哪儿?在家吗?安全吗?我看到新闻了,说容肆失踪了,公司要垮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昀走到窗边,声音平静:“我没事,妈。新闻都是捕风捉影,你别信。”

  “我怎么不信?”**颜急了,“小昀,你别逞强,要是那边真的不安全,你就先来妈妈这儿住一段时间。陈叔叔这边很清静,没人知道你在这儿,安全。”

  她摇了摇头,尽管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

  “妈,我没事。”她重复道,“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等容肆回来。”

  “你等什么等?”**颜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万一他真出什么事了怎么办?万一那些人对你下手怎么办?小昀,听妈妈一次,先过来避避风头,等事情过去了再说,好不好?”

  窗外,阳光正好。

  楼下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世界依然在正常运转,仿佛那些暗处的波涛汹涌,都与这平凡的日常无关。

  舒昀看着窗外,握着手机。

  “妈,我不走。”

  她顿了顿,声音更坚定了些:

  “我要在这里,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