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南方外墙，新造的冰雪上寒气渐渐散去，路明非还在坐着恢复体力，对面的冰呪龙与金狮子也安静地陪着他。
这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拖延与囚困，在这次龙袭的所有目的达成前，这两只古龙级怪物绝不会让他离开，而他也确实没有反抗或逃开的力量……对方早就想好了这一步，真是堪称豪华的针对配置。
“喂？”铃声再度响起，路明非从身后建筑的倒塌杂音中接通，心里不安起来。
零最为体贴，知道他情况危急需要专注时一般不会主动打电话来分心，此时再度联系他，大概是万分着急的紧急事态。
“灭尽龙闯进来了！”伴随着零的话语，电话里有各种警报与喧闹的声音，现场十分杂乱的样子。
果然。
路明非缓缓闭上眼，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卷曲着。
好一场处心积虑的入侵，既狂妄残暴到无法无天，又隐藏着卑劣的算计，他猝不及防，且……无能为力。
米拉波雷亚斯？灭尽龙？她们想要什么？先一步捕食龙王，顺便挫败他的气焰？
或者说，这就是一次正式的宣战？彰显“新大陆怪物”力量的同时，让他这个光杆司令的怪物猎人别多管闲事？因为，看呐，想管闲事也没用，最终都只是徒劳！
**，明明只是另一个世界的访客，凭什么这么——肆意妄为？！
一定要……一定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吗？！
“哥哥，你在愤怒……”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但我又能感到悲伤。”
黑色小礼服的路鸣泽站到了他面前，淡金色的瞳孔前所未有地柔和，对面的薇尔卡纳与金狮子仍静静看着这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冰面上多出一个人。
路明非没有理他，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和便宜老弟谈天说地。
“我能理解你的处境，卡塞尔学院比仕兰中学棒多了对吧，教授们人很好，同学也都很酷，大家都是经历过‘血之哀’的怪胎啊，所以大家都能理解彼此。这里是抱团取暖的乐园，是对你来说最棒的大学，不是吗？”
“……”
“看着它一点点被践踏，一点点被摧毁，很难受吧？”路鸣泽从背后贴近路明非，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我很能理解哦？这种珍视之物在眼前被毁灭的痛苦。”
“……”
“关于夏弥，其实你内心还是把她当作师妹的，因为哥哥你总会把遇到的人往好的方面想，所以你肯定想对诺顿那样对待她，甚至更好……你并不认为夏弥是虚假的，你甚至想让大地与山之王继续好好地活在人类世界，像个最普通的人类女孩那样享受青春。”
路明非低着头，近乎透明的冰面映出男孩微亮的黄金瞳，比起常见的威严与压迫，那其中显露出的更多是摄人心魂的诱惑。
“哥哥，我要告诉你，你的直觉又是对的。”路鸣泽继续说着，带上了有些悲悯的笑意：
“耶梦加得确实只是个可怜的小丫头，她与诺顿一样，属于逆臣里最愚蠢最懦弱的那些，原本也是最该死的……蠢货总是先死不是么？”
真是极尽高傲啊，路明非想，这家伙原本是想尽量夸夸耶梦加得的。
“所以哥哥你的怜悯还是没错付，虽然以我角度来说这同样愚蠢。”路鸣泽的语气再度温柔：“……可那个可怜的丫头就要被吃掉啦，带着一切遗憾被剥皮拆骨，被吮血吸髓。”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之前一切都是顺利的，所谓‘怪物猎人’的力量让你无所不能！”
“因为你又被背叛啦，哥哥。”男孩轻轻抱住路明非的后背，像在安慰，像在共同承担这份悲痛。
“背……叛？”路明非慢慢仰起头，看向夜幕中的漆黑。
“真可怜，哥哥，即使你已经意识到，但你的善良还是没让你生出憎恨。”路鸣泽相当悲哀的样子：“就如我最开始说的那样，”
“她只是利用你而已，她给予你的都是为了她，若你碍她的事，那便也可一脚踢开。”
“眼前发生的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哥哥，你的心在痛。”路鸣泽从背后将手贴在路明非的胸膛，手掌温暖得像要化开周围所有的寒冷。
“你在不安，你在不甘心，你在愤怒与悲伤，你想要质问她们，你想要——挽回这一切！”
“……怎么挽回呢？”路明非轻声问。
“你总有办法的哥哥，因为……你总还有我可以依靠啊。”路鸣泽拉住他的手，仿佛他们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是这么将手重叠，然后一切孤独与痛苦的煎熬都能度过。
“你？”
“没错，哥哥，我，你最亲密的人。”路鸣泽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胸膛。
“只有我理解你的所有，因为我们无数次共同经历，只有我与你站在一起，因为我们都只有彼此可以依偎，只有我永远爱着你，因为我们是永不分割的兄弟！”
“所以，来吧，牵住我的手，站起来！”路鸣泽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面前，他微微俯身，向路明非伸出温暖的右手。
“相信我，接受我，让我们共同承受这愤怒与悲伤！只要我们站在一起，那这个世界就没什么能够阻挡！！”男孩的黄金瞳炽热起来，如他所说，那流动着的由狰狞恨意铸就的火光，仿佛能够吞噬整个世界。
路明非低着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搓了搓发冷的手。
随后，洁白到透明的冰面上，哥哥也递出了自己的手，被弟弟牵着站了起来。
“好！我就知道哥哥会——”
“……”
路鸣泽看着相交的手掌，淡下来的黄金瞳闪着疑惑。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为什么哥哥不再愤怒，也不再悲伤，那此刻应该是最敏感最脆弱的心，不仅完全没有同意交易，甚至还在对他……怜爱？
无法……理解。
“麻衣唱得真好……”路明非看着路鸣泽的眼睛，轻声叹道：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你在说什么？”路鸣泽皱起眉，却被路明非一把拉到了怀里。
“老弟，你究竟在追逐什么呢？”路明非宠溺地**男孩的头发。
“你——”路鸣泽不悦地努力挣扎，直到他看见路明非拿出一枚骨哨。是那头可怕母龙的东西，其中蕴藏着她撕裂空间的力量。
“不，哥哥，我说过不能再相信——”
“我没说要用啊。”
“什么？”
路明非只是将骨哨放在路鸣泽面前，男孩与黑龙的气息同时在他手中流转。
就像路鸣泽感受到的，路明非姑且将所有愤怒与悲伤都抛到了一边，老弟的“深情”诉说让他反应过来了，不管是此刻近在咫尺的路鸣泽，还是那晚一起在天台淋雨的米拉，他们的神情，他们的言语，都不过是在悲哀地追求什么。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想要理解，如果他想要拯救，就决不能这样依靠……他不能与迷途者一起追逐幻影。
路明非收起骨哨，将路鸣泽抱着坐下来，随后打通零的电话。
“怎么做？”零还保持着冷静，尽管诺玛“防御系统被破坏”的提示接连不断。
“别坚守防御，你们挡不住灭尽龙，带夏弥去‘湮灭之井’，让她自己逃走！不想走也逼她走！”
“好。”零果断执行。虽然她心里有些不解，就这么将一位龙王放走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度找到，但既然路明非这么决定，那说明也没其他回旋余地了。
“你以为靠她就能解决么？”路鸣泽冷冷道。如此谋划都被拒绝，他心情很不好。
“难道你不相信她吗，老弟？”路明非笑。
“这是两码事，那可是比君主更可怕的灭尽龙，而且耶梦加得逃离只能更遂了灭尽龙的愿……我已经收回教她的东西，她很快就会被抓住捕食。”
“我们拭目以待。”
“轰！！”爆炸从甬道的尽头传来，这种铝合金大门被穿透、轰碎的声音已经发生过数次，每一次目标靠近的警报就会越发尖锐。
教授与干部们通过终端指挥散落在甬道系统的学生们，但随着灭尽龙侵入的速度加快，慌乱中还是有人遭遇了那致命的古龙。
“我、我跟你拼——”
（瞥）
“——”
白发龙类的身影渐渐远去，留几名被放过的学生汗如雨下，他们渐渐从恐惧中回过神，纷纷不甘地用拳头捶地。
“该死，该死……为什么连反抗都不敢！”
零拉上了夏弥，以确认某处防御系统状况的理由离开综合实验室，夏弥似乎察觉到什么，但并没有抗拒。
“明非师兄也没办法了是么？”甬道中，夏弥边跑边问。
“他面对的敌人甚至比你之前遭遇的更可怕……那些家伙有备而来，我们猜错了意图。”
“这是在往冰窖底层吧，难道他以为藏在那里就能让我躲过？”
“不是躲，他让你逃，”零低声说：“拼尽全力逃走，现在的卡塞尔自身难保，更不可能保护你。”
“逃？”夏弥眨了眨眼：“他不是一直盯着我么，竟然能放我走？”
“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着。”
“那我可得说清楚哦？”夏弥的笑容藏着阴霾：“不是每次离别都能美好地重逢。”
“或许下次见面，他会后悔，后悔没有在学院就将我杀死。”
“不要做蠢事，他终究是想要保护你的……他总是这样傻。”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夏弥垂下眸子。
两人轻车熟路，将前往“湮没之井”中途还没修复完的防御再度击碎，一人拆掉摄像头，一人打出通路，分工合作进展迅速。综合实验室内警报更加频繁，但始终见不到新增入侵的监控，急得领导者们团团转。
“他准许我这次拿走龙骨么？”夏弥望向巨大地下空洞中心的龙侍骨骸。
“你吸收他们要多久？”零问。
“额，那还是算了。”
夏弥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找到上次逃离的方向，准备用同样的方式打出通路。
“等等。”零突然叫住她，夏弥还没疑惑，就明白了为什么。
身后跟着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两人都察觉到是楚子航。他始终关注着夏弥的动向。
“我带走他，你尽快。”零做出判断。
“不，让他来吧。”夏弥摇了摇头。
“为什么？”零皱起眉，要一击打出贯穿的通路，夏弥不可避免要展示属于龙王的力量，她难道想让楚子航知道自己身份么。
楚子航可不是路明非，他跟身为龙王的奥丁有仇，又不可能无视龙类与人类的隔阂，起码现在完全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当卡塞尔的庇护也成空后，我算是明白了，留给我的路只有一条。”夏弥无声地笑起来：
“其实我早该明白的，为我准备的就只有那个，我能依靠的也只有那个……只是我自己蠢罢了，不信邪地追逐其他泡影，总希望不必到那一步。”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龙族即是龙族，屠龙者即是屠龙者，我们都该放弃幻想，我们都有自己该走的路。”黄金瞳在夏弥眼中点亮。
“楚子航那蠢货，本身已经够可悲了，没必要花心思追逐名为‘夏弥’的泡影。”
“不。”零想要阻止，转头就要去拦截身后的人，但已经迟了。
楚子航突然听不到前面的动静，赶紧加快了速度，他从入口冲进了湮灭之井，终于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发现了两个女孩。
她们是要躲在这里吗？应该不太可行吧？
楚子航跑上前，正撞上朝他而来的零，但他还没开口询问，先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的恐怖威严。
他抬起头，突然惶恐起来。
溶洞的边界处哪还有名为“夏弥”的师妹，那女孩的衣服已经被鳞片和骨刺撕裂，赤身**，浑身遍布钢铁般的肌肉，嶙峋的骨突出现在她的前额和下颌，膝关节反曲，原本娇美的小腿伸长为狰狞有力的后肢，每一处构造都显出非人的妖异与强大。
那是龙类，不折不扣的龙类。
察觉到他的视线，那龙类也转过头看他，炽燃的金瞳露出十足的嘲讽，随即又以不屑一顾的高傲将他忽视。
“轰隆！！”一拳，地下溶洞出现巨大的空洞，那是大地与山之王才有的伟力。
龙王后肢用力，整个躯体便轻盈地跳出空洞，留下楚子航愣在原地，大脑空白。
这已经是毫不掩饰的拖延与囚困，在这次龙袭的所有目的达成前，这两只古龙级怪物绝不会让他离开，而他也确实没有反抗或逃开的力量……对方早就想好了这一步，真是堪称豪华的针对配置。
“喂？”铃声再度响起，路明非从身后建筑的倒塌杂音中接通，心里不安起来。
零最为体贴，知道他情况危急需要专注时一般不会主动打电话来分心，此时再度联系他，大概是万分着急的紧急事态。
“灭尽龙闯进来了！”伴随着零的话语，电话里有各种警报与喧闹的声音，现场十分杂乱的样子。
果然。
路明非缓缓闭上眼，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卷曲着。
好一场处心积虑的入侵，既狂妄残暴到无法无天，又隐藏着卑劣的算计，他猝不及防，且……无能为力。
米拉波雷亚斯？灭尽龙？她们想要什么？先一步捕食龙王，顺便挫败他的气焰？
或者说，这就是一次正式的宣战？彰显“新大陆怪物”力量的同时，让他这个光杆司令的怪物猎人别多管闲事？因为，看呐，想管闲事也没用，最终都只是徒劳！
**，明明只是另一个世界的访客，凭什么这么——肆意妄为？！
一定要……一定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吗？！
“哥哥，你在愤怒……”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但我又能感到悲伤。”
黑色小礼服的路鸣泽站到了他面前，淡金色的瞳孔前所未有地柔和，对面的薇尔卡纳与金狮子仍静静看着这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冰面上多出一个人。
路明非没有理他，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和便宜老弟谈天说地。
“我能理解你的处境，卡塞尔学院比仕兰中学棒多了对吧，教授们人很好，同学也都很酷，大家都是经历过‘血之哀’的怪胎啊，所以大家都能理解彼此。这里是抱团取暖的乐园，是对你来说最棒的大学，不是吗？”
“……”
“看着它一点点被践踏，一点点被摧毁，很难受吧？”路鸣泽从背后贴近路明非，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我很能理解哦？这种珍视之物在眼前被毁灭的痛苦。”
“……”
“关于夏弥，其实你内心还是把她当作师妹的，因为哥哥你总会把遇到的人往好的方面想，所以你肯定想对诺顿那样对待她，甚至更好……你并不认为夏弥是虚假的，你甚至想让大地与山之王继续好好地活在人类世界，像个最普通的人类女孩那样享受青春。”
路明非低着头，近乎透明的冰面映出男孩微亮的黄金瞳，比起常见的威严与压迫，那其中显露出的更多是摄人心魂的诱惑。
“哥哥，我要告诉你，你的直觉又是对的。”路鸣泽继续说着，带上了有些悲悯的笑意：
“耶梦加得确实只是个可怜的小丫头，她与诺顿一样，属于逆臣里最愚蠢最懦弱的那些，原本也是最该死的……蠢货总是先死不是么？”
真是极尽高傲啊，路明非想，这家伙原本是想尽量夸夸耶梦加得的。
“所以哥哥你的怜悯还是没错付，虽然以我角度来说这同样愚蠢。”路鸣泽的语气再度温柔：“……可那个可怜的丫头就要被吃掉啦，带着一切遗憾被剥皮拆骨，被吮血吸髓。”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之前一切都是顺利的，所谓‘怪物猎人’的力量让你无所不能！”
“因为你又被背叛啦，哥哥。”男孩轻轻抱住路明非的后背，像在安慰，像在共同承担这份悲痛。
“背……叛？”路明非慢慢仰起头，看向夜幕中的漆黑。
“真可怜，哥哥，即使你已经意识到，但你的善良还是没让你生出憎恨。”路鸣泽相当悲哀的样子：“就如我最开始说的那样，”
“她只是利用你而已，她给予你的都是为了她，若你碍她的事，那便也可一脚踢开。”
“眼前发生的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哥哥，你的心在痛。”路鸣泽从背后将手贴在路明非的胸膛，手掌温暖得像要化开周围所有的寒冷。
“你在不安，你在不甘心，你在愤怒与悲伤，你想要质问她们，你想要——挽回这一切！”
“……怎么挽回呢？”路明非轻声问。
“你总有办法的哥哥，因为……你总还有我可以依靠啊。”路鸣泽拉住他的手，仿佛他们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是这么将手重叠，然后一切孤独与痛苦的煎熬都能度过。
“你？”
“没错，哥哥，我，你最亲密的人。”路鸣泽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胸膛。
“只有我理解你的所有，因为我们无数次共同经历，只有我与你站在一起，因为我们都只有彼此可以依偎，只有我永远爱着你，因为我们是永不分割的兄弟！”
“所以，来吧，牵住我的手，站起来！”路鸣泽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面前，他微微俯身，向路明非伸出温暖的右手。
“相信我，接受我，让我们共同承受这愤怒与悲伤！只要我们站在一起，那这个世界就没什么能够阻挡！！”男孩的黄金瞳炽热起来，如他所说，那流动着的由狰狞恨意铸就的火光，仿佛能够吞噬整个世界。
路明非低着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搓了搓发冷的手。
随后，洁白到透明的冰面上，哥哥也递出了自己的手，被弟弟牵着站了起来。
“好！我就知道哥哥会——”
“……”
路鸣泽看着相交的手掌，淡下来的黄金瞳闪着疑惑。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为什么哥哥不再愤怒，也不再悲伤，那此刻应该是最敏感最脆弱的心，不仅完全没有同意交易，甚至还在对他……怜爱？
无法……理解。
“麻衣唱得真好……”路明非看着路鸣泽的眼睛，轻声叹道：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你在说什么？”路鸣泽皱起眉，却被路明非一把拉到了怀里。
“老弟，你究竟在追逐什么呢？”路明非宠溺地**男孩的头发。
“你——”路鸣泽不悦地努力挣扎，直到他看见路明非拿出一枚骨哨。是那头可怕母龙的东西，其中蕴藏着她撕裂空间的力量。
“不，哥哥，我说过不能再相信——”
“我没说要用啊。”
“什么？”
路明非只是将骨哨放在路鸣泽面前，男孩与黑龙的气息同时在他手中流转。
就像路鸣泽感受到的，路明非姑且将所有愤怒与悲伤都抛到了一边，老弟的“深情”诉说让他反应过来了，不管是此刻近在咫尺的路鸣泽，还是那晚一起在天台淋雨的米拉，他们的神情，他们的言语，都不过是在悲哀地追求什么。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想要理解，如果他想要拯救，就决不能这样依靠……他不能与迷途者一起追逐幻影。
路明非收起骨哨，将路鸣泽抱着坐下来，随后打通零的电话。
“怎么做？”零还保持着冷静，尽管诺玛“防御系统被破坏”的提示接连不断。
“别坚守防御，你们挡不住灭尽龙，带夏弥去‘湮灭之井’，让她自己逃走！不想走也逼她走！”
“好。”零果断执行。虽然她心里有些不解，就这么将一位龙王放走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度找到，但既然路明非这么决定，那说明也没其他回旋余地了。
“你以为靠她就能解决么？”路鸣泽冷冷道。如此谋划都被拒绝，他心情很不好。
“难道你不相信她吗，老弟？”路明非笑。
“这是两码事，那可是比君主更可怕的灭尽龙，而且耶梦加得逃离只能更遂了灭尽龙的愿……我已经收回教她的东西，她很快就会被抓住捕食。”
“我们拭目以待。”
“轰！！”爆炸从甬道的尽头传来，这种铝合金大门被穿透、轰碎的声音已经发生过数次，每一次目标靠近的警报就会越发尖锐。
教授与干部们通过终端指挥散落在甬道系统的学生们，但随着灭尽龙侵入的速度加快，慌乱中还是有人遭遇了那致命的古龙。
“我、我跟你拼——”
（瞥）
“——”
白发龙类的身影渐渐远去，留几名被放过的学生汗如雨下，他们渐渐从恐惧中回过神，纷纷不甘地用拳头捶地。
“该死，该死……为什么连反抗都不敢！”
零拉上了夏弥，以确认某处防御系统状况的理由离开综合实验室，夏弥似乎察觉到什么，但并没有抗拒。
“明非师兄也没办法了是么？”甬道中，夏弥边跑边问。
“他面对的敌人甚至比你之前遭遇的更可怕……那些家伙有备而来，我们猜错了意图。”
“这是在往冰窖底层吧，难道他以为藏在那里就能让我躲过？”
“不是躲，他让你逃，”零低声说：“拼尽全力逃走，现在的卡塞尔自身难保，更不可能保护你。”
“逃？”夏弥眨了眨眼：“他不是一直盯着我么，竟然能放我走？”
“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着。”
“那我可得说清楚哦？”夏弥的笑容藏着阴霾：“不是每次离别都能美好地重逢。”
“或许下次见面，他会后悔，后悔没有在学院就将我杀死。”
“不要做蠢事，他终究是想要保护你的……他总是这样傻。”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夏弥垂下眸子。
两人轻车熟路，将前往“湮没之井”中途还没修复完的防御再度击碎，一人拆掉摄像头，一人打出通路，分工合作进展迅速。综合实验室内警报更加频繁，但始终见不到新增入侵的监控，急得领导者们团团转。
“他准许我这次拿走龙骨么？”夏弥望向巨大地下空洞中心的龙侍骨骸。
“你吸收他们要多久？”零问。
“额，那还是算了。”
夏弥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找到上次逃离的方向，准备用同样的方式打出通路。
“等等。”零突然叫住她，夏弥还没疑惑，就明白了为什么。
身后跟着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两人都察觉到是楚子航。他始终关注着夏弥的动向。
“我带走他，你尽快。”零做出判断。
“不，让他来吧。”夏弥摇了摇头。
“为什么？”零皱起眉，要一击打出贯穿的通路，夏弥不可避免要展示属于龙王的力量，她难道想让楚子航知道自己身份么。
楚子航可不是路明非，他跟身为龙王的奥丁有仇，又不可能无视龙类与人类的隔阂，起码现在完全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当卡塞尔的庇护也成空后，我算是明白了，留给我的路只有一条。”夏弥无声地笑起来：
“其实我早该明白的，为我准备的就只有那个，我能依靠的也只有那个……只是我自己蠢罢了，不信邪地追逐其他泡影，总希望不必到那一步。”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龙族即是龙族，屠龙者即是屠龙者，我们都该放弃幻想，我们都有自己该走的路。”黄金瞳在夏弥眼中点亮。
“楚子航那蠢货，本身已经够可悲了，没必要花心思追逐名为‘夏弥’的泡影。”
“不。”零想要阻止，转头就要去拦截身后的人，但已经迟了。
楚子航突然听不到前面的动静，赶紧加快了速度，他从入口冲进了湮灭之井，终于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发现了两个女孩。
她们是要躲在这里吗？应该不太可行吧？
楚子航跑上前，正撞上朝他而来的零，但他还没开口询问，先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的恐怖威严。
他抬起头，突然惶恐起来。
溶洞的边界处哪还有名为“夏弥”的师妹，那女孩的衣服已经被鳞片和骨刺撕裂，赤身**，浑身遍布钢铁般的肌肉，嶙峋的骨突出现在她的前额和下颌，膝关节反曲，原本娇美的小腿伸长为狰狞有力的后肢，每一处构造都显出非人的妖异与强大。
那是龙类，不折不扣的龙类。
察觉到他的视线，那龙类也转过头看他，炽燃的金瞳露出十足的嘲讽，随即又以不屑一顾的高傲将他忽视。
“轰隆！！”一拳，地下溶洞出现巨大的空洞，那是大地与山之王才有的伟力。
龙王后肢用力，整个躯体便轻盈地跳出空洞，留下楚子航愣在原地，大脑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