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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简的刀卡进第三名杀手的锁骨时,嗅觉先于理智捕捉到了那丝熟悉的、阴郁的檀香。

  那是御书房常年浸润的气息,是皇帝近卫独有的味道,掺在浓烈的血腥气里,像一条毒蛇滑入肺腑。

  他瞳孔骤然缩紧。

  电光石火间,一切都有了答案。

  为何这次暗杀阵仗如此之大,为何杀手全部冲着苏禾而来——每一道冷箭、每一次突刺,真正的锋芒都越过他,阴毒地钻向他身后。

  苏禾,还有她腹中……未及昭世的孩子!

  皇帝知道了。

  那个垂死的、多疑的君王,终究容不下他这柄染血太多的刀留下任何血脉。

  要在闭眼前,将他连根铲除。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单简喉咙深处挤出,不是痛呼,是疯魔前的战栗。

  他猛地拧转刀柄,骨碎声令人牙酸,悍然将身前敌人踹飞,撞倒后来者一片。

  他已彻底化为狂兽。

  刀卷刃了,便用拳,用肘,用牙!

  他周身泼开的血水,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崩裂的伤口所为。

  暗处,一道冷箭再次悄无声息地瞄向床榻!

  单简竟不挡不避,用身体硬生生承受住侧方砍来的一刀,借此猛地扑向箭矢来处!

  刀光炸裂,藏于树上的弩手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栽落下来。

  “苏禾,别怕。”

  他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水,横刀于前,对着重重围上的、混杂着未知敌我的杀手,以及这整个不容他们的天地,发出了最后的低吼:

  “想动她,先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纵今日粉身碎骨,”

  他咧嘴,露出染血的牙,笑容狂狷而惨烈:

  “吾魂亦为厉鬼,永镇汝等门前!”

  话音未落,人已再次化为一道血影,刀锋交击之声,不死不休。

  他踉跄一步,拄着夺来的长刀站稳,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外翻。

  他回头,望向那个虚弱无比的女人,眼神有一瞬的破碎与温柔,旋即又被钢铁般的意志覆盖。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苏禾,第一次深深的将这个男人的身影牢记在心中。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悄无声息,却又藏进万言。

  他可以不用来的。

  他是稳坐高台的摄政王啊。

  他可以不用来此的!

  她张着嘴,拼尽全力说出了一个字:

  “走……”

  这一次,她真心实意的想要让单简离开。

  离开这里,去活,好好的活!

  她也看出了,是皇帝的人。

  皇帝不容她的孩子,更何况还是她和单简的孩子。

  幸好,幸好霍三抱着孩子走了。

  幸好!

  单简听到了那微弱却又坚定的声音。

  他的泪水顺着雨水滑落。

  不会。

  他死也要和苏禾在一起。

  “不走,死也不走!”

  崔一谷的手很稳,在最后一针收尾后,他将药粉撒在伤口,再给苏禾喂了一颗药丸,看着她服下,看着她的脸色几乎瞬间闪过一抹红润。

  他重重松了一口气,猛的转身,然后掏出无数药粉,不要钱似得撒向了那些黑衣人。

  倒下一个,两个,无数个。

  单简也在其中。

  好在他还算有理智,知道这就是单简,所以给单简服用了一颗保命的药丸。

  接着拖着他到了苏禾的床榻。

  他并不擅长却又不得不拿起了钢刀,他站在两人前头为他们顶住最后的攻击。

  好在他的毒药厉害非常。

  很快,不再有黑衣人袭来。

  而外头的人也拼杀出了一条血路。

  如此他们才算彻底的安全。

  他浑身是血,脸上那张人皮面具早已经不见踪迹。

  他看着她,死死的拉着她的手,好像生怕一松开,她便会消失不见。

  “没事了,没事了。

  我会陪着你的,苏禾不要怕,这一次我会陪着你的!”

  苏禾摸着他的脸,擦过那滑腻的血迹,露出那双明亮的眸子。

  好像第一次这般没有算计的看着他,动容,震撼,以及……感动。

  “你要活着。”

  单简擦了擦眼泪拼命摇头,看着她虚弱无比的样子,只急促说着:

  “我们都要活着!苏禾,我们都要活着!”

  苏禾对他笑了笑,这一笑似乎道尽了所有。

  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禾……”

  单简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他后背的血窟窿正不断的冒着血水,身上还中了无数种毒。

  他终究也支撑不住,倒在了苏禾身边。

  崔一谷上前时正好看到受尽重伤的两人。

  他走过去丢了一颗药丸到单简嘴里。

  “能不能活就靠你自己了。”

  外头已经有人打过来。

  皇帝既然要杀苏禾,逃命比什么都重要。

  崔一谷抱着苏禾而去。

  这一夜,别院血雨腥风,直到天明,杀戮才慢慢结束!

  ……数日后……

  “如何?可有消息?”

  霍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角落,此刻两个孩子正爬在一块五花斑斓的肚皮上睡的香甜。

  霍三畏手畏脚的在一旁帮孩子挪了挪位置,生怕那母豹压到了孩子。

  结果他一动,母豹便呲着牙警惕的看着他,似乎觉得他会伤害到它似的。

  霍三那个郁闷:

  “喂,豹子奶娘你搞清楚行不行?你就是给孩子喂奶的,那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你也差点死,是我们兄弟救了你!”

  可豹子根本不理他。

  霍三那个气。

  霍一每天都要听霍三这么叨叨一句,已经习惯了。

  索性拉着他坐在一旁:

  “行了,金花不会伤到孩子的,孩子若是尿了或者拉臭臭了,它不是也允许你去打理吗?

  如今她免费帮咱们奶孩子,咱们感激它还来不及呢。

  行了吧!”

  金花,这名字可真是……真**清新脱俗。

  不过也是运气好,在孩子饿的哇哇大叫他们实在是没法准备下山找奶**时候遇到了刚刚和猛兽打斗并且受了伤还死了小豹子的母豹子。

  还别说,这母豹子挺有人性的,还愿意帮忙奶孩子,这可就帮了他们大忙。

  加上他们也需要在山中躲避,反而不急着下山。

  今日霍一特意下山打探消息。

  “都一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将军呢?将军也没有?”

  霍一看了一眼霍三欲言又止:

  “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霍一见此只道:

  “将军已被封为摄政王,皇帝病重,将军代理监国,此事已经昭告天下!”

  将军已经权倾天下了。

  那么他家祖宗呢?

  “那我家祖宗呢,我祖宗呢?”

  霍一欲言又止。

  “你这死样到底给谁看,我在问你,我家祖宗到底在哪里?”

  霍一只觉得难以启齿,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摄政王被封第一日便下旨,送昭和公主出城和亲。

  此事已经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