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里,空气冰冷得像一块铁。

  廖山那只伸向存折的手,还僵在半空,像一截被冻住的枯枝。

  林逸没有再看他。

  他将那本墨绿色的存折仔仔细细地收好,放进了自己那身干部服的内侧口袋里,动作从容得像是在收藏一件本就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走吧。”

  他转身,第一个走出了银行的大门。

  阳光刺眼,廖山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感觉自己不是走出了银行,是走出了一个为他精心布置的刑场。

  陈年抱着空荡荡的钱箱,亦步亦趋地跟在林逸身后,那佝偻的背,似乎比来时直了那么一丝。

  回到福祥胡同十七号院。

  院子里的人并没有散去,他们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秃鹫,远远地观望着,等待着这场权力交锋的最后结果。

  当他们看到林逸走在最前,而廖山黑着一张脸跟在后面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天,好像真的要变了。

  林逸没有理会任何人,他径直走到了院子中央,那块唯一还算干净的空地上。

  “各位邻居,耽误大家几分钟。”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让院子里所有细微的声响,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廖山站在他身后,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想走,可他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他知道,他不能走。

  他要是现在走了,就等于当着全院的面,承认了自己的彻底失败。

  “今天上午,在街道办王主任和区里韩联络员的共同见证下,我们院的第一笔公共基金,已经正式成立。”

  林逸的声音不急不缓,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这片混乱的土地。

  “钱,已经存进了银行。”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神情各异的脸。

  “但是,钱箱、钥匙和存折,分由三人保管的制度,也只是第一步。”

  “为了确保我们这笔‘公共基金’的绝对公开、透明,也为了让院里的每一位同志,都有机会参与到集体管理中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我提议,设立我们院的第一个,民选职位。”

  民选。

  这个词,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的心头轰然炸响。

  “财务监督员。”

  林逸的声音,是最终的宣判。

  “负责保管存折,并与廖大爷、陈大爷一起,监督每一笔公共款项的进出。”

  “这个职位,没有一分钱的补贴,纯属义务劳动。”

  他看着院里那些瞬间变得复杂的眼神,笑了笑。

  “但是,当选者,每月将在《公共信用档案》上,自动增加五分。”

  五分。

  这个数字,像一个滚烫的烙印,烙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五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当选,就等于比别人家,平白多出了半个月的“维护费”额度。

  意味着在年底的储煤补助评比上,你将拥有碾压性的优势。

  院子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变得急促了起来。

  “现在,”

  林逸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所有人的欲望。

  “有意向的同志,可以到我这里来报名。”

  “明天晚上七点,就在这个院子里。”

  “咱们,公开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