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比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刺骨。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面具。

  恐惧,是最好的面具。

  秦淮茹推开门,默默地拿起评分表。

  二大爷刘海中坐在自家门口,端着个大茶缸,一口接一口地吹着热气。

  林逸的屋里,光线柔和。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已经封好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的正面,是他用钢笔写下的两行工整小字。

  一行是:京城轧钢厂后勤处 收。

  另一行是:京城轧钢厂职工食堂收。

  他将信封拿在手里,轻轻掂了掂。

  不重。

  却足以压垮两个成年人未来数年的尊严。

  他站起身,穿上外套,将那封信仔细地放进挎包的内袋里。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所有细微的声响,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正在扫地的秦淮茹,动作猛地一僵。

  正在喝茶的刘海中,手里的茶缸都忘了放下。

  所有躲在窗帘后窥探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汇聚在了他身上。

  林逸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径直走向院外。

  他的从容,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院子里那层紧绷的、充满恶意的期待。

  胡同口的邮局,人不多。

  穿着绿色**的工作人员,正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打着哈欠。

  林逸走了进去。

  “同志,寄一封信。”

  他的声音,客气而温和。

  工作人员抬起眼,接过那个牛皮纸信封,看了一眼地址,又掂了掂分量。

  “八分钱。”

  林逸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一角钱的纸币,和两枚一分的硬币,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收了钱,找出邮票,熟练地用胶水粘在信封的右上角。

  然后,他拿起一枚黑色的橡胶邮戳,蘸了蘸印泥。

  “啪。”

  一声轻响,清脆,利落。

  那枚带着日期的邮戳,重重地,盖在了邮票上,也盖在了许大茂和傻柱的命运上。

  工作人员将信随手扔进身后一个装满了信件的麻布口袋里。

  “好了。”

  林逸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仿佛他刚才寄出的,不是一封足以改变两个人命运的公函,而是一封再寻常不过的家信。

  他走出邮局,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没有直接回院里。

  他拐了个弯,去副食店,凭票买了半斤猪肉,又称了两根新鲜的黄瓜。

  当他提着这些东西,不紧不慢地走回那个死寂的院子时,所有窥探的目光,都凝固了。

  惊愕,恐惧,不敢置信。

  许大茂的屋里,窗帘猛地晃动了一下,随即死死地垂下,再无半点声息。

  傻柱的厨房门后,那扇紧闭的门板,仿佛都在微微颤抖。

  林逸将自行车停好,走进自己的小屋。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而是挽起袖子,系上围裙,开始不紧不慢地切菜。

  刀刃与案板接触,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清脆,而富有节奏。

  很快,一股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黄瓜的清爽,就从他那扇半开的窗户里,飘了出去。

  那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霸道地,蛮横地,钻进了院里每一户人家的门缝里。

  也钻进了,那两颗早已被绝望和恐惧填满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