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的秋雨,像一匹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在四合院的上空肆虐。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像一曲混乱的战鼓。

  “漏雨了!漏雨了!”

  一声尖叫,划破了雨幕。

  是后院的王婶,她刚从屋里探出个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一扇扇门窗被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在了院子中央。

  那不再是几滴水,而是一道小小的瀑布,正从过道的屋顶倾泻而下,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浑浊的水坑。

  “我的天!这还怎么走路!”

  “快看!三大爷刚贴上去的账本,都淋烂了!”

  抱怨声,惊呼声,混杂在哗哗的雨声里,显得格外嘈杂。

  二大爷刘海中黑着一张脸,从屋里冲了出来。

  他看着那道水帘,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才修好的水龙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刚解决一个小的,又来一个大的!

  “刘海中!”

  一个邻居忍不住,扯着嗓子喊道,“你是管设施维护的!这屋顶漏了,你倒是管管啊!”

  这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刘海中心中的**桶。

  “管?我怎么管!”

  他猛地一转身,指着自己的鼻子,冲着那人咆哮,“这么大的窟窿,你让我拿什么堵?拿我的肉去堵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能的狂怒。

  “再说了,修屋顶不要钱啊?钱从哪儿来?你出啊!”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钱。

  这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所有人的指责。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另一扇紧闭的屋门。

  三大爷,阎埠贵。

  他是这个院子里,管钱的人。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阎埠贵探出半个脑袋,那张总是精于算计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警惕。

  “干什么?”

  “三大爷!”

  刘海中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院里漏雨了!得花钱修!你快把公共基金的钱拿出来!”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幸灾乐祸的光。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转身回屋,片刻之后,又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拿着那个锁得严严实实的铁皮文具盒。

  在全院人的注视下,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那把小小的铜锁。

  他从里面,捏出了两枚沾着铁锈味的硬币。

  一分,一分。

  他将那两枚硬币,摊在手心,高高举起,像是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看见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咱们院的全部家当,都在这儿了。”

  “两分钱。”

  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

  雨,还在下。

  那两枚孤零零的硬币,在阎埠贵的手心,反射着天边惨白的光,像两滴冰冷的眼泪。

  刘海中的咆哮,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两分钱。

  这就是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秩序,全部的底气。

  就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沉默中,“吱呀”一声。

  院子另一头,那间小屋的房门,开了。

  林逸打着一把黑布伞,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雨水顺着伞檐滑落,在他脚边形成一道圆形的、干燥的孤岛。

  他走到院子中央,在那道小小的瀑布前,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黑洞洞的窟窿,又看了看那张被雨水冲刷得字迹模糊的公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阎埠贵手心那两枚可怜的硬币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地鸡毛,缓缓开口。

  “看来,”

  他的声音,穿透了雨幕,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这艘船,刚出港,就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