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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没心思猜门外是不是自己的竹马。

  夏栀子视线落在身旁的木质鞋柜上,她迅速将鞋柜推到了门前,然后又零零碎碎拿了些重物放在鞋架上。

  正准备搬个椅子时,夏栀子听见夏迎春道:

  “吼什么呀?又不是让你白开,都说了你帮我开锁我付你钱!”

  外面撬门的手一顿,紧接着门又晃了起来。

  那男生疑惑问道:

  “你到底哪来的钱,又是整容又是在市中心买房?”

  眼前的夏迎春大变样,如果说以前还小有姿色,现在看起来就有些瘆人了,昏暗的楼道灯下,夏迎春的脸有些地方垮,有些地方填充过量。

  像是整容失败后,试图做修复又没修好。

  有种淡淡的伪人感。

  夏迎春冷哼一声:“因为欧阳锦程是我男朋友,这套房子是他送我的。”

  倒反天罡。

  夏栀子微微蹙眉,她都还没把欧阳锦程彻底拿下呢,夏迎春就成欧阳锦程的女朋友了。

  脑中突然闪过之前在整形医院时,夏迎春好像说了一句——

  “借着欧阳少爷的手段毁了我”

  当时情况紧急,她光顾着逃生了,压根就没有细想这句话。

  现想来,欧阳锦程应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夏迎春做了什么,才导致她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变得更加疯疯癫癫的。

  是做了什么呢?

  她正想着,只听见外面门锁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果真的是韩迟,那她这个门今天是必开无疑,确定门前堆的东西不足以让他们立刻破门而入,夏栀子才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健硕,面容英俊的男子。

  与记忆中总喜欢逗她开心的那个少年高度重合。

  只是眼前人皮肤呈现出黝黑,眉宇间多了一丝野性,他嘴里嚼着口香糖,正聚精会神地对着她的门一顿捯饬。

  “韩迟?”夏栀子连忙喊道。

  是韩迟她就不用担心了,二人从小一起被赶出家门。

  在外面饿肚子。

  韩迟会偷偷开锁带她偷东西吃,两个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他这人看着吊儿郎当的,不咋靠谱,但是待她很好。

  两个人第一次同时被赶出家门那天,昏暗的路灯下,韩迟嘴里衔着根狗尾巴草,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踢了踢她的脚。

  “蹲这喂蚊子呢?”

  夏栀子看他不像好人,警惕地站起来换了个地。

  结果韩迟又跟了上去,蹲在她面前学她,夏栀子冷着脸,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声响。

  韩迟原本学她也冷着脸,闻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饿?叫声哥哥,我带你去找吃的。”

  转头韩迟带着她,把小区一个见人就指指点点,喜欢挑刺的老太婆家的门给撬开了。

  那是夏栀子第一次吃奶油蛋糕,让她这个吃惯了苦的人,觉得甜得发腻。

  那年韩迟也才十一岁。

  最纯饿的那一年,夏栀子九岁,饿到听见房主人要回来了,还是一个劲地把饭往嘴里塞,韩迟都快急疯了,拉都拉不走。

  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进局子。

  坐在板凳上,脚都不着地的年纪,两个人孩子在警局里,淡定地像是自己家。

  当然,回家免不了一顿毒打。

  直到四年前,韩迟考上了离家很远的大学,夏栀子没有手机,两个人也没留下**,这一分别,夏栀子再没见过他。

  也是,这种烂泥一样恶臭的地方,逃出去了谁又愿意回来?

  但因为韩迟,夏栀子有一套自己的善恶观和行为法则,这也是她对一些不道德行为,没有情绪波动的原因。

  门口突然安静。

  就在夏栀子怀疑韩迟已经忘记自己声音时,她听门外传来韩迟迟疑的声音:

  “栀子?是你吗。”

  夏栀子松了一口气:“是我。”

  就知道是夏迎春使坏。

  她和欧阳思韵联合在一起,欧阳思韵从她这里得知今天晚上她要陪江之望,就让夏迎春来撬锁。

  想做什么不得而知,反正没好事。

  只是夏迎春这个蠢货图懒省事,直接找了在开锁上有造诣的韩迟。

  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不难猜出,韩迟应该不知道这套房子是她的,如果韩迟知道,他绝不会帮夏迎春。

  只是四年足以让一个人有翻天地覆的变化,她不敢赌。

  “夏栀子,你怎么在家?”

  外面传来夏迎春的怒骂声,她狠狠推了一下韩迟:

  “开啊,愣什么呢?姑奶奶让你开门你聋了吗?”

  韩迟被她神经质的反应搞得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这是你的房子吗,现在怎么回事?”

  夏迎春恶狠狠地瞪着门。

  看不见夏栀子,听见她的声音,她就不受控制地火大。

  她如今这稀烂的人生,都是夏栀子这个**人的造成的!

  她狠狠地捶打着门,“哐哐”往门上猛踹十几脚。

  发出的巨大声响整栋楼都听得见。

  活像一只夜叉。

  韩迟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夏迎春,满眼震惊,他记得夏迎春以前还没这么疯吧……

  夏迎春知道韩迟不会帮她了。

  嘴里骂着各种污言秽语,还大喊道:

  “**人,我迟早会杀了你!”

  声响吵到了同楼栋的居民,没一会她就被物业拖走了。

  里面的夏栀子淡定地给自己炸了一杯橙汁,靠在玄关处的门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确定周围安静下来,才抬手去开门。

  手悬在半空,她顿了顿,放了下去。

  门外的韩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似乎从未变过:

  “夏栀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差点帮夏迎春拆了我的门,还想让我请你进来喝茶?”

  夏栀子打了个哈欠:“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太晚了,你先回去吧,这两天我会回旧小区一趟,到时候我们再联系吧。”

  两个人一起长大,到底是了解的。

  韩迟轻笑着往回走,嘴里拉着声音:“行吧,还是生分了啊……”

  四年不见,不生分才怪。

  经过这一闹腾,夏栀子晚上睡不安稳,她又梦到了许多小时候的记忆,有些已经在记忆海里被埋葬了,却如走马观花,以碎片化的形式呈现。

  这次又做了溺水梦。

  流水漫过头顶的窒息感逼得人痛苦不堪……

  与之前不同,梦里多了一个人。

  她隐约看见岸边有另一个小女孩站着,冷眼看着她。

  她给夏栀子的感觉很熟悉,夏栀子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五官,越想看清就越是模糊。

  直到再次被熟悉的窒息感逼醒。

  心悸如影随形,她猛地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才重新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七点。

  夏栀子才发现宋逸凌晨三点还在给她发信息,说他睡不着。

  夏栀子:“……”

  不耽误他第二天照常来学校。

  今天杜芳被学校开除的通知贴在了公告栏上,学校做这些不是给她和其他学生看的,只是单给季临渊看,看他们处罚了这只替罪羊。

  讨好的从始至终都是季临渊,而不是夏栀子。

  夏栀子看着这张通知,唇线紧绷,自打自己转到她班里,杜芳就想方设法刁难她,现在该到出一口恶气的时候,学校护着杜芳。

  直接给了个辞退来糊弄她。

  她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可以等,但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得罪她的人。

  正想着怎么把债讨回来,夏栀子余光看到宋逸朝她走了过来。

  她特意扫了眼宋逸的眼底,还得是天赋异禀,竟看不出半点青黑。

  至于精神状态,自她认识宋逸起,宋逸就一直情绪低落。

  “杜芳在操场上。”

  宋逸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视线往操场的方向看去,那个方向不断有人一脸八卦地往那边聚集。

  夏栀子:“怎么回事?”

  “季临渊早上来的时候正巧遇到杜芳离职,就让杜芳去操场学狗叫了。”

  他说这话有种淡淡的死感。

  季临渊?

  那这次又得感谢他了。

  夏栀子刚想往操场走,没走两步脚步顿住,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她果断回头,笑容温柔甜美:

  “逸,一起走吧。”

  操场上人很多,三五成群地扎堆拿着手机拍照。

  夏栀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观众席上的季临渊,他气质出众,帅得无可挑剔,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光是坐在那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夏栀子挤进人群。

  跑道上,杜芳穿着裙子,却头发凌乱,狼狈地在地上爬行。

  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汪汪”声。

  夏栀子微微眯眼,她并不觉得这样子可怜,自己被她当堂辱骂,赶出课堂时也是众人嘲笑的对象,现在只不过报应落回她自己身上了而已。

  看样子,应该爬了有一会了。

  杜芳看见夏栀子就像看见了救星,连忙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涕泪横流地给她磕头:

  “对不起夏栀子同学,我不该没有证据就污蔑你,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乱说话了,求你让季少爷放我走吧!”

  她不是知错了,是怕了。

  夏栀子的视线扫向季临渊,对方眼神冷冷清清,似乎并不把在乎这件事,帮夏栀子只是举手之劳。

  同样也把决定权交到了夏栀子手上。

  夏栀子淡然地收回视线:

  “按照规则,围着操场爬一圈学狗叫并道歉,刚刚道了歉,还差围着操场学狗叫。”

  “可……我已经爬过很多圈了。”

  “你爬的时候我又没有看到。”

  夏栀子扯了扯嘴角,面上单纯无害:“那就请杜老师再爬一圈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四周哗然,众人没想到一向胆小怯懦的夏栀子会说出这种话。

  她们对夏栀子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逆来顺受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考试结果出来后?

  夏栀子心里清楚,取决于她对五个人的掌控力。

  当她有足够的底气的时候,就不再止于杀鸡儆猴了……经此一事,众人对夏栀子也多了几分忌惮。

  季临渊的讲座定在下午三点。

  专门讲给高三生听的,地点设在学校的大会议室。

  他卷起衬衫袖口,露出一节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稿子,淡漠的视线里透出了几分不满,他随手将稿子一放,推了推眼睛,抬手在黑板上写着什么。

  这一举动迷得无数女生为之心花怒放。

  “不过多介绍了……”

  他声线冷,站在台上面无表情却姿态从容,没说鸡汤,只说具体的知识,算讲座届独一份了。

  讲座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一些小女生在结束后陆陆续续想凑上去要签名,都被拒绝了。

  蒲兰的学生会拥有百分之八十的权利。

  讲座是学生会筹办的,自然也需要他们收场,作为学生会成员的欧阳锦程和宋峻宋逸,需留下来处理一些繁琐的事务。

  夏栀子不想跟他们人挤人,等到人走得差不多时才往外走。

  原以为欧阳思韵是在等季临渊,可她刚迈出会议厅,欧阳思韵也走了出来。

  会议厅在五楼,离蓝天白云近。

  看来欧阳思韵沉不住气了……

  夏栀子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故意放缓了脚步,等着她跟上来。

  下到三楼时欧阳思韵叫住了她:

  “夏栀子。”

  夏栀子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我想,有些话该跟你挑明了。”

  欧阳思韵缓缓走下楼,声音平静,不再伪善,拿出了她那套上位者的威压:

  “你是贫困出生,爱钱想攀高枝很正常。”

  “但因为你一个人,现在我们六个人的反目成仇,你该清楚,蒲兰已经容不下你了。”

  夏栀子轻笑:“难道不是你容不下我吗?”

  她知道。

  她果然都知道。

  欧阳思韵微微眯眼,眼底划过一抹嫉恨,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嘴笑出了声:

  “你觉得我会把一个贫困生放在眼里吗?”

  “整个蒲兰都是我的玩物,我一个电话打过去你就得滚蛋,我要是把你放在眼里,你早被退学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蒲兰五大家族关系盘根错节,如果其他人不想夏栀子离开,就算欧阳思韵把她赶出去,其他人也能一个电话把她招回来。

  硬碰硬不是好办法。

  楼上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欧阳思韵在气头上没注意,夏栀子却听得真切。

  她一脸无辜,低声道:

  “你该不会是怕我抢走你的临渊哥哥吧?”

  她眨了眨眼,一脸茶里茶气地挑衅,瞬间让欧阳思韵攥紧了手心,脸色的笑逐渐被怒意所代替。

  那件衣服像魔咒一样,困得欧阳思韵昨晚翻来覆去一夜没睡,一想到就觉得心中有火在炙烤,妒火烧得她再也忍不住。

  她承认,夏栀子这个**人有点脑子。

  她没想到夏栀子能留在蒲兰,现在的情况已经朝着她控制不了的方向走,只有把她赶走自己才能安心。

  下个月八号的订婚宴,容不得半点差错……

  反正出了校门她有的是办法弄死夏栀子。

  欧阳思韵恶狠狠瞪着夏栀子:

  “你没这个本事。”

  夏栀子:“我有没有你不是很清楚吗?”

  浑身血液逆流,欧阳思韵气得发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狼子野心,这么会装呢?

  “欧阳思韵~”

  夏栀子笑着贴近她,眼神又纯又魅,她贴在她耳边低语:“季临渊,早晚是我的……”

  “**、人!”

  欧阳思韵气急攻心,果然破防!

  她猛地伸手,嫌恶地想将夏栀子推开。

  可夏栀子竟忽然抓着她的手,在她一脸惊愕中挣扎着,突然换了副表情,哭得梨花带雨,嘴里还嚷嚷着:

  “欧阳小姐,我只是想留在蒲兰!啊——”

  欧阳思韵为了挣脱用力一甩,谁知夏栀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从楼梯上摔下,咕噜噜滚了下去,当即没了动静。

  “欧阳思韵,你在干什么?!”

  头顶传来怒喝,吓得欧阳思韵身子一抖,看清来人瞬间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