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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欧阳思韵手足无措,僵在原地,她的视线紧随着季临渊,注意力没有分给季临渊身后的欧阳锦程半分。

  喊欧阳思韵名字的是欧阳锦程,但欧阳思韵只在乎季临渊的看法。

  欧阳锦程快步下楼将夏栀子抱了起来,夏栀子脸色苍白,秀气的眉头紧皱,像是疼到了极致,她蜷缩着身体,泪珠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人是往后仰着摔的,没流血但伤到了内里。

  “怎么样,栀子?”

  “头疼。”

  女孩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哭腔,紧紧抓着欧阳锦程胸前的衣服,疼得身体往下勾,试图缓解一点点的痛苦。

  这张带着点婴儿肥的娇媚脸蛋,此时只剩委屈。

  欧阳锦程觉得额角突突地跳。

  他看向台阶上的欧阳思韵,眼底有怒意和审视。

  欧阳思韵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慌忙解释。

  她的视线在季临渊和欧阳锦程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怒道:“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摔下去的!临渊哥哥,你们难道不相信我吗?”

  可季临渊只是微微皱眉,什么反应都没有。

  很显然季临渊并没有相信。

  “真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我没推她,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推她!”

  “思韵。”

  欧阳锦程声线平静地可怕,他眼底藏着失望,对自己妹妹他还是了解的,她做出过比这更恶毒的事,只不过这次换成夏栀子,他有了情绪波动。

  两年前,欧阳思韵找人把一个女孩从天台推下去,他亲眼目睹过死状。

  女孩的父母为此大闹,被他找人压了下去。

  上星期传来新消息,女孩的因女儿的死久久不能释怀,出现精神问题也跳楼死了,他怕影响到欧阳思韵,对欧阳思韵隐瞒了这件事。

  “够了,你先回去上课。”

  听出自家哥哥声线冷了一个度,欧阳思韵的愣了愣,深吸口气。

  她要想办法证明自己!

  监控,对,监控……

  她视线四处张望,在夏栀子的头顶的墙上看到了监控,面上一喜:

  “临渊哥,有监控,你可以去看监控,夏栀子这个**人她是装的,她还故意激怒我说你迟早是她的,我就轻轻推她一下,根本不可能摔下去!”

  他迟早是她的?

  季临渊微微眯眼,眼神晦暗不明地落在夏栀子身上。

  疼是真的,但没有那么疼……

  夏栀子紧紧咬着下唇,在心底忍不住发笑,监控虽然在,但是拍摄角度是对着她的背的,欧阳思韵推她这一下呈现在监控下,更是坐实了伤害她的意图。

  欧阳锦程扯了扯嘴角,加重了语气:

  “思韵,回去上课。”

  欧阳思韵清楚欧阳锦程生气了,可是她心有不甘。

  从来都是她算计别人的份,夏栀子这个死绿茶婊,居然敢在她面前卖弄。

  她死死瞪着夏栀子,几乎想扒了她的皮。

  夏栀子清楚欧阳锦程表面上在偏袒她,实际上还是舍不得伤害欧阳思韵,让她现在离开更是一种保护她的方式。

  这只是开始。

  后面还得下数不清的功夫才能将二人的关系瓦解。

  同样她也隐隐感觉到欧阳兄妹二人之间似乎有一道纽带,这条纽带她没查到,她有直觉,只要斩断这条纽带,就能一步到位。

  夏栀子扶着额头,挣扎着想要下来:

  “欧阳少爷,我没事。”

  她脚刚一落地,整个人便像是软绵绵的棉花,晃悠悠地往后仰去。

  好在欧阳锦程接住了她。

  “我送你去医务室。”欧阳锦程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没再看欧阳思韵,径直往楼下走。

  夏栀子看着身材有料,但抱在手里并没有多少分量。

  她没有像对待江之望那样,反而刻意跟欧阳锦程保持着距离,只是虚虚揽着欧阳锦程的脖子,将头别向一侧,像是在刻意避嫌。

  意识到这一点,欧阳锦程唇线紧绷,微不可查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平躺在医务室雪白的床上。

  夏栀子感觉身上的疼痛稍稍减轻了一些。

  蒲兰作为贵族高中,医生水平和医疗设备都比普通学校的校医务室更高级,医生简单给夏栀子做了个检查,给她吃了几颗药:

  “没什么事,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夏栀子只感觉脑袋有点钝痛的懵。

  也是怪她自己往下摔的时候,没有控制好方向,居然真摔着了。

  她乖巧地平躺在床上,抿着嘴,没哭出声音,但眼泪一直在往外涌,泪珠时不时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进头发里。

  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欧阳锦程坐在床边哭笑不得,他抽了张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

  “很难受吗?”

  夏栀子:“嗯。”

  欧阳锦程哑然失笑,将她留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慢条斯理地替她将额角的碎发理到一旁,温柔融化在指尖。

  他像在刻画她的轮廓,指腹的温度远不如他们之间的关系暧昧。

  动作轻,带着点痒。

  夏栀子两颊浮现一抹淡淡的粉,她微微皱眉,别开了脸。

  果然还是抗拒。

  欧阳锦程眸色暗了暗,站起身替她掖了掖被子,笑容不减:“睡一会儿,睡醒我送你回家。”

  “好。”

  一觉过后。

  夏栀子一睁眼,就看见欧阳锦程坐一旁直勾勾望着她,深邃的眼眸如一望无际的海,盛满了内敛的温柔,但也有深不见底的危险。

  她顿了顿,扶着脑袋坐了起来。

  “醒了,好点了吗?”欧阳锦程半蹲在地上,熟练地握住她的脚,替她把鞋子穿上。

  夏栀子微微侧头:

  “好多了。”

  她虽然知道欧阳锦程对她有些心思,但她并不清楚自己具体哪里打动了这位大少爷,能让他屈尊,用这双金贵的弹琴的手帮她穿鞋。

  欧阳锦程心思深沉,单靠容貌不可能。

  性格?感觉哪里不太对。

  夏栀子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我们回去吧。”

  欧阳锦程执意要送她回家,夏栀子原本准备今天晚上去看外婆,现在只得作罢,欧阳锦程还是欧阳思韵那边的,她不想暴露外婆的信息,重现上次在医院的事。

  “今天的事,我代思韵替你道歉。”

  路灯下,欧阳锦程微微垂眼,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她太娇纵了,有我这个哥哥一部分责任。”

  他这样说,夏栀子就要看在他的面子上原谅欧阳思韵。

  所以说欧阳锦程为了欧阳思韵可以说是费尽心思,好手段。

  夏栀子垂下眼,笑得有些牵强:“没事,欧阳小姐她……应该是不小心的,没关系。”

  欧阳锦程深深看着,其实但凡夏栀子说几句反驳他的话,或者跟他诉苦,他都不会有波澜,可是她……

  “夏栀子。”

  “昂?”她抬眼,高大的阴影落下,欧阳锦程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回去吧,别着凉。”

  ……

  回去的路上,夏栀子摸着额头,也是摸不着头脑,她隐约觉得欧阳锦程对她的好感仅仅是因为她身上某个特质,而不是她一整个人,这种感觉很不好。

  外婆那边她让王雪雁看着点,她明天再去。

  她这边正炒着菜,一道西蓝花炒虾仁,电话突然响了。

  夏栀子微微皱眉,发现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有备注姓名的习惯,既然没有备注,她就当广告传销挂了。

  只是她刚挂,微信就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

  备注是:韩迟。

  韩迟?

  夏栀子顿了顿,将手里的火关掉,同意了好友申请。

  她这边一同意,对面就甩过来一张照片,夏栀子点开一看两眼一黑,居然是她初中时写的日记,密密麻麻的字里有一段字被韩迟用红色线条标注了出来——

  “我就像一个没有躯壳的幽灵,游荡于世间,在长时间的太阳暴晒下,开始开裂,流血,结痂,痂将我从头包到脚,眼看着,像一张丑陋的新皮。只有韩迟不怕我,他让我觉得我还是个人,或许这就是救赎……韩迟,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其中最后一句被双条红线标注。

  夏栀子闭了闭眼,瞬间想抄起手边的刀瞬闪过去,把对面的人给砍死。

  “你把我房门给撬了?”

  对面很快回复:

  “Surprise~”

  夏栀子瞬间感觉手里的刀快要不受控制了。

  自己这本日记一直藏得很好,她就是怕被夏迎春偷走了,还特地在自己那个小破屋子里凿了个洞,把日记藏砖缝里了。

  这家伙是属狗的吗,怎么找到的?

  那本日记对夏栀子来说意义非凡,在那个年纪,大多数写写日记或是单纯想要记录事件,或是应付家长,夏栀子是宣泄自己压抑的情绪。

  痛苦不堪的情绪长时间压抑在心底人会病变。

  夏栀子没人诉说,就写在日记里,要不然也得变成宋逸那样的精神病。

  只是随着她慢慢强大,上了高中,有些抗衡的能力,才停止了写日记。

  夏栀子:

  “你给我放回去!”

  “自己过来拿吧,这么久不见,不和我叙叙旧旧吗?”韩迟发来了一句语音,语气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

  她不觉得尴尬。

  那时年少,灰暗的生活里出现一个生命力红得像烈火的韩迟。

  怎么可能不心动?

  只是现实将那一点点萌生喜欢扼杀在摇篮里,四年不见,夏栀子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等待别人救赎的小女孩,她现在只相信自己。

  寄希望于别人,会死的很惨。

  夏栀子看着聊天框,微微眯眼,自己可没给过他电话号码,他哪来的?

  “你哪来的我号码?”她直接发过去问。

  对面一直对方正在输入中,许久蹦出来一句:“问夏迎春要的。”

  有点意思。

  夏栀子逐渐警觉,她这个号码是新的,她只给过就江之望、欧阳锦程、宋逸和赵子梨,她并不觉得他们会认识韩迟。

  韩迟想要伤害他,那天晚上就该把门撬开。

  夏栀子不是很担心,略一思索,正好去把猫找回来,前几天她回过一趟家,不知道猫去哪野了,这次再找找看,顺便探探韩迟的虚实。

  重新回到老破小,夏栀子堵着鼻子,从前竟没觉得这味道如此难闻。

  楼道很黑,堆满了破纸板和空塑料瓶。

  夏栀子凭着感觉摸黑上楼,自家房门大敞大开着,韩迟坐在那个墨绿色的破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翻看着她的日记。

  这还是夏栀子从野营回来一趟后,第一次回到这个屋子。

  她环顾四周,东西都还在,但是看起来已经没有生活痕迹了。

  想来是欧阳思韵给了他们新住处。

  最亲的血脉成为最有效扎向自己的利剑,想起来还真是讽刺……

  看见她来,韩迟轻笑,晃了晃手里的日记:“写得不错!”

  “那时当然。”

  夏栀子伸手去拿,却扑了个空。

  她了解韩迟,跟他闹下去只是自讨没趣,夏栀子扯了扯嘴角,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说吧,要叙什么?”

  韩迟看着她。

  果然,还是老样子。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入室盗窃,未经允许看我日记侵犯隐私权,我没问你要解释不错了。”

  夏栀子翻了个白眼:

  “一走走了四年,四年没回来,现在怎么回来了?”

  韩迟脸上的笑敛了几分,他垂下眼,语气淡淡:“老东西死了。”

  他说的是他爸。

  夏栀子愣了愣,韩迟的父亲干的事跟夏盛不相上下,都是畜生,只是按照时间推,现在也才堪堪四十五,算死得早,她轻笑:

  “恭喜你啊。”

  “回来守孝吗?”

  韩迟嗤笑一声:“算是吧,他酒精中毒死在屋里,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臭了,警察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处理。”

  夏栀子想起楼道里那股味,她说怎么比记忆里的还难闻呢。

  人腐烂了的味道很特别,且经久不散。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把夏盛熬死……

  两个人就着这些年发生的事聊了聊,韩迟说他在就读大学的城市立足了,夏栀子问他现在在做什么,敏锐地捕捉到韩迟脸上一闪而过的逃避,后面编的内容就不用听了。

  “日记?”

  夏栀子觉得好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说了什么胡话做了什么蠢事我自己都没眼看,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对了,你回来这两天有看见一只黑猫吗?”

  “黑猫?”

  ……

  韩迟带着她到楼下的屋子里。

  看着眼前一只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猫,正窝在一个身体破碎僵硬的黑猫身边,夏栀子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这只猫是你的?”

  韩迟面色逐渐严肃起来:

  “母猫被欧阳思韵用高跟鞋砸死,我看到的时候就剩一个小的,觉得可怜就把它带回来了,它一直往外爬找母猫。”

  他扶额,面上有些尴尬:“我就回去把母猫的尸体捡回来了。”

  指甲嵌进手心,夏栀子只觉得难以呼吸。

  她颤抖着手触碰母猫的尸体,皮毛已经干涩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面色苍白,满脑子都是杀了夏迎春的冲动。

  猫一直很瘦,没想到竟怀了宝宝。

  而且它很聪明,防备心也很强,一直是散养状态,来无影去无踪,一般人抓不到它,就连夏栀子都不行,所以不用过于担心。

  搬家没有多久。

  期间夏栀子回来找了三次猫,都没找到它,没想到……

  费了许久,夏栀子才缓过劲来。

  她找个袋子装走母猫,抱着小猫,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我不太舒服,先走了。”

  “栀子。”韩迟看着她的背影,嘴唇翕动,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跟我走吧……”

  夏栀子回头,眉头紧皱。

  她从没看过韩迟如此认真:

  “我们离开南江市,你不是一直想出国留学吗……那我们就出国,在国外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