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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文脸色顿变。

  书院藏书楼是无数寒门学子的命根子,那些孤本典籍更是无价之宝。

  他瞬间将书肆之约抛诸脑后,匆忙对屋内喊了声:“娘,书院有急事,我得出门几日!”

  也来不及细细解释,只飞快写了张字条:“岑姑娘鉴:书院藏书楼突发水患,急需抢救典籍,文需即刻前往,书肆之约只得爽约,万分抱歉,容后致歉。苏文手启。”

  托付给邻家孩童务必送去方府,便与李文靖匆匆离去。

  岑晚音收到字条时,刚用过早膳。

  看着纸上略显潦草却依旧工整的字迹,她能想象到苏文当时的焦急。

  虽有些许失落,但更多的是对书院典籍的担忧以及对苏文责任感的欣赏。

  她提笔回信:“苏公子见字如晤,书院事大,万望以典籍为重,无需挂怀约定。抢救辛苦,亦请保重自身。晚音手复。”

  让春桃寻了个稳妥的小厮送去书院。

  接下来的三日,苏文果然忙得脚不沾地。

  抢救、晾晒、登记、修复预备工作,繁琐至极。

  他心思缜密,手脚麻利,被山长点名负责最核心的孤本整理工作,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在藏书楼。

  偶尔得空,他会给岑晚音写几句简短的情况说明,字里行间透着疲惫,却也洋溢着挽救文化的热忱。

  岑晚音每次收到信,都会认真回复,叮嘱他注意休息。

  这短暂的“分离”,并未拉远两人的距离,反而因这共同关注的“大事”和苏文展现的担当,让岑晚音对他更添了几分好感。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场看似意外的“水患”,塌陷的时机和位置,都巧合得恰到好处。

  就在苏文忙于书院事务的第二天,岑晚音记起早前与外祖父提过,想去静安寺还愿祈福。

  春日暖阳,令人心旷神怡。

  她吩咐备好马车,带着春桃刚行至半途,距离静安寺尚有一段距离,马车猛地一顿,随即车身倾斜,停了下来。

  车夫老赵下车查看,半晌,面色古怪地回来禀报:“小姐,真是奇了,车轴……裂了。而且这裂痕不像是新伤,倒像是……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老赵是方府老人,经验丰富,他的话让岑晚音心头一跳。

  “可能修好?”岑晚音蹙眉问。

  “回小姐,这裂痕巧妙,一时半刻绝对修不好,只能唤人另备车驾,或者……打道回府。”

  无奈之下,岑晚音只得放弃行程,原路返回。

  她坐在微微倾斜的马车里,看着窗外明媚春光,心中那点疑虑的种子开始萌芽:怎会如此之巧?

  第三日,岑晚音想着苏文那边差不多该忙完了,他连日辛苦,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清爽可口、便于携带的糕点。

  又备了一壶凝神静气的花草茶,仔细装在食盒里,准备差人送去书院慰劳。

  刚收拾停当,春桃掀帘进来,面色有些微妙:“小姐,侯府派人来了,递了帖子。”

  说着奉上一张制作精良的请柬。

  岑晚音打开,是沈景玄的字迹,邀她过府鉴赏一幅新得的《春山行旅图》,言称疑似前朝大家手笔。

  岑晚音想也不想,直接将帖子搁在桌上,语气冷淡:“去回话,就说我今日身子不适,谢过侯爷美意,不便前往。”

  打发了侯府的人,岑晚音正欲吩咐小厮将食盒送去书院。

  外祖父方承业却从外面回来了,面色带着一丝凝重。

  “晚音。”方承业唤住她。

  “刚收到书院山长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昨日抢救书籍时,有个毛手毛脚的学子不慎碰倒了烛台,虽及时扑灭,未酿成大祸,但苏文为了护住身旁几卷最为珍贵的孤本,手臂被落下的火星灼了一下,还吸入了些烟尘,好在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两日。”

  岑晚音的心猛地一揪,食盒差点脱手。

  灼伤?吸入烟尘?

  她急急问道:“外祖父,可知伤得重不重?现在人在何处?”

  “山长信中说只是轻微灼伤,已请大夫处理过,人就在书院厢房休养,让我们不必过分担忧。”方承业看着外孙女瞬间苍白的脸,宽慰道。

  担忧瞬间压过了其他思绪,岑晚音立刻道:“我这就去看看他!”

  她转身便要去重新准备探病的物品。

  岑晚音带着春桃,提着重新备好的装有伤药、清淡饮食的食盒,匆匆出了府门,吩咐车夫备车前往城外书院。

  马车刚行至街角,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便拦住了去路。

  马背上,沈景玄玄色锦袍,金冠束发,姿态闲适,仿佛偶遇。

  他目光落在岑晚音手中明显是探病准备的物品上,眼神倏地一沉。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岑晚音掀开车帘,看到是他,连日来的疑虑和此刻的担忧交织成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沈景玄!是不是你?书院的意外,我马车的故障,还有你那幅莫名其妙的画!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沈景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只是驱马靠近两步,几乎与马车并行,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岑晚音,你只需知道,只要你将心思放在旁人身上,这样的‘意外’就不会少。”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苏举人需要静养,你此刻前去,舟车劳顿,是探病还是添乱?况且,书院如今杂乱,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频繁前往,于你清誉何益?”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算计过的,看似有理,实则处处透着控制。

  岑晚音气得浑身发颤,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我的事,不劳大人费心!让开!”

  沈景玄却不动,目光掠过她因怒气而泛红的脸颊,最终落进她燃着火焰的眸子里,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岑晚音,别再白费力气了。回府去。”

  岑晚音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无比专横的脸,心中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