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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怕红薯太烫,还特意在布包外又裹了层干草。

  岑晚音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红薯的暖意,轻声道:“苏公子,今日多谢你。”

  苏文挠了挠头,笑得有些腼腆,耳朵尖都红了:“下周一是我生辰,我娘说想做顿便饭,若是姑娘不介意,想请姑娘去我家吃。我娘也想见见你,她说……她说能跟我聊得来的姑娘,定是个好姑娘。”

  他说这话时,头微微低着,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被她拒绝。

  这话来得突然,岑晚音却没犹豫,点头应了:“好,我一定去。我也给你准备份生辰礼。”

  她提着竹篮往回走,布包里的红薯还冒着热气,透过粗布,暖了她的手心。

  她低头看着竹篮里的芦笋,想着要给苏文准备什么生辰礼。

  他爱读书,或许亲手绣一方帕子,上面绣株兰草,取“君子如兰”之意,他会喜欢。

  马车经过西街时,她掀起车帘,想再看看清溪的方向。

  却见街角的酒肆门口,沈景玄正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个酒坛,玄色锦袍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着她的马车,眼底的寒意像要把车帘戳破,手里的酒坛被他攥得变了形,酒液顺着坛口往下滴,浸湿了他的袖口。

  岑晚音心里一紧,连忙放下车帘,可沈景玄的目光,却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到了约定之日,岑晚音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选了身淡粉襦裙,外罩件浅紫披风,披风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细小的桃花,是春桃帮她绣的。

  春桃说,粉色衬春日,也衬姑**气色。

  她还带了份生辰礼,是一方亲手绣的帕子,上面绣着株兰草。

  兰草的叶子用的是浅青色丝线,花瓣是淡紫色,帕子的边角还绣了行小字“君子如兰,温润如玉”,是她前几日熬夜绣好的。

  苏文家在城郊的小巷里,巷子不宽,却很干净,路边种着些不知名的野花,粉的、黄的,开得热热闹闹。

  苏文的家是座小小的院子,院墙是用土坯砌的,门口挂着两串红辣椒,是去年冬天晒的,还带着点红色。

  院角种着棵桃树,正开着粉色的花,花瓣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粉色的雪。

  苏文早已在门口等着,穿了件新做的青布长衫,领口还绣着朵小小的兰草。

  是他特意让母亲绣的,想着岑晚音喜欢兰草。

  见她来,他连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竹篮,笑着道:“姑娘来了,快进来,我娘已经把菜做好了。”

  苏文的母亲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头发用青布帕子挽着,身上穿的是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见岑晚音来,连忙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早就听文儿说姑娘心善,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俊姑娘,皮肤白,眼睛亮,一看就是个好性子。”

  她的手很粗糙,却很暖,是常年做家务磨出来的。

  屋里的方桌上已摆好了菜,有清蒸鱼、炒芦笋、炖鸡汤,还有一盘炸得金黄的春卷。

  都是家常味道,却透着股烟火气。

  苏母不停地给她夹菜,把鱼肚子上最嫩的肉夹到她碗里:“姑娘吃鱼,这鱼是今早从清溪捞的,新鲜得很,刺也少。”

  苏文则在一旁帮她剥虾,把剥好的虾仁放在她碗里,还轻声道:“小心点,别扎到嘴。”

  席间,苏母聊起苏文小时候的事,说他小时候就爱读书,没钱买灯油,就借着月光读。

  苏文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娘,别说这些了。”

  岑晚音却听得认真,轻声道:“苏公子这般刻苦,定能有出息。”

  苏文笑了笑,说起秋闱后的打算:“我想等夏末去京城赶考,若是能中进士,就求个外放的官职,去偏远些的地方。我去年去乡下收租时,见那里的孩子没书读,只能跟着大人下地,心里不好受。我想去那里建学堂,让孩子们都能读书,也帮百姓做点实事。”

  他说起志向时,眼底闪着光,没有半分功利,只有纯粹的热忱,像春日里的阳光,能照亮人心。

  岑晚音听得认真,轻声道:“苏公子心怀百姓,定会得偿所愿。若是将来有需要,我也能帮着捐些书。”

  她是真心想帮他,这样好的人,该有好的未来。

  饭后,苏文带她去院子里看花。

  桃树的花瓣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粉色的碎钻。

  苏文伸手想帮她拂去,手指碰到她的发梢时,却又轻轻收回。

  只低声道:“姑娘,我……”

  他想说“我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又怕唐突了她,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暮色如淡墨般在天边晕染开,苏家小院门口的告别温馨而短暂。

  岑晚音乘坐的马车辘辘远去,沈景玄从巷口的槐树阴影下踱步而出,玄色衣袍几乎与渐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凝视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冰冷的纹路。

  岑晚音脸上那抹在苏文母子面前自然流露的轻松笑意,像初春的冰碴,细细碎碎地扎在他心上,不致命,却绵密地刺痛着。

  “玄影。”他声音低沉。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躬身听命。

  “去查查,那位苏举人近日有何计划,与岑姑娘可有约定。”沈景玄眸色深沉。

  “找些‘合情合理’的事由,让他无暇分身。记住,要不着痕迹,别吓着她,也别……真伤着人。”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

  “是,侯爷。”

  翌日,天光未大亮,苏文便已起身,正在院中洗漱,准备晨读后去赴与岑晚音同逛书肆之约。

  忽闻院门被急促拍响,门外是同窗李文靖焦急的声音:“苏兄!苏兄快开门!出大事了!”

  苏文心中一凛,连忙开门。

  李文靖气喘吁吁,满脸汗渍:“藏书楼!昨夜暴雨,西侧年久失修的那面墙塌了一角,雨水灌进去,淹了好些珍本!山长急疯了,让所有在京的学子立刻回去帮忙抢救!马车已在巷口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