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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贲?”

  吴铁山刀疤脸微微一凝,眼眸微眯。

  这个李严的心腹,深夜独自来此?

  “让他进来。”

  吴铁山沉声道,示意帐内众人稍安勿躁。

  不多时,帐帘掀开,王贲闪身而入。

  他卸去了甲胄,只穿着一身普通的军士棉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快速扫了一眼帐内神色各异的秦家军将领。

  没有客套寒暄,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诸位,王某深夜冒昧前来,只为一事!秦刺史……秦大人!他今夜来过关下!”

  帐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目光瞬间聚焦在王贲脸上。

  王贲迎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语速加快:“他、他说有破敌良策!却被李帅……拒之门外!”

  “但王某……信他!”

  “王某知道,你们秦家军旧部,联络秦大人更加方便!”

  “求你们派人出关!找到秦大人!告诉他……告诉他雁山关危在旦夕!”

  “告诉他……雁山关里……还有人信他!还有人……等他回来救命!”

  “还有……如果再打起来……李严那边,怕是要用你们这些秦家老兵来……”

  话未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只有油灯的火苗在不安地跳跃。

  映照着每一张或震惊、或激动、或愤怒、或决绝的脸庞。

  片刻后,压抑的声音接连响起:

  “**,李严这个畜生!”

  “这鸟气,老子受够了!”

  “吴校尉!下命令吧!”

  ……

  次日——

  秦夜回到云州刺史府禁苑,风尘仆仆地推开暖阁的门。

  却发现软榻上和书案旁空无一人,心头猛地一沉!

  “岚儿?!”

  秦夜慌张开口,语气惊悸。

  就在这瞬间——

  那面挂着山水画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窄缝。

  楚岚探出半个身子。

  乌黑的长发随意挽着,俏脸色带着一丝未褪的苍白和惊魂未定的紧张。

  当看清是秦夜,紧绷的肩线才骤然松懈下来,长长吁了口气,抚着胸口:“相公?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夜悬着的心落回实处,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楚岚的手臂,将她从内室中带了出来。

  随即,苦笑着,将昨夜雁山关下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道来。

  “这个李严!”

  楚岚听完,黛眉瞬间拧紧:“真是冥顽不灵!刚愎自用!好心当成驴肝肺!”

  “朔方新陷,巨象骑凶威在前,他不想着如何破敌,反倒一门心思防着你去夺他的权?!”

  “如此心胸,如此格局,他究竟要害死多少将士才肯罢休!”

  她越说越气,胸脯微微起伏。

  宽大衣袍下隆起的小腹,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怒火,传来一阵明显的悸动。

  秦夜连忙轻轻抚着楚岚的后背,温声安抚:“莫气,莫气,岚儿,小心身子。”

  “他拒我于门外事小,可他军报中那套固守待毙的策略,才是最大的隐患!”

  “拖下去,关破人亡是迟早的事!”

  “这下……是真难办了!”

  “难办?”楚岚说着,挣脱秦夜的搀扶,不顾身子的沉重,快步向书案走去。

  脚步虽有些虚浮,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岚儿!”秦夜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再次扶住楚岚,“慢点!你要做什么?”

  “哼!我要参他!”

  楚岚在书案前站定,一把抓过紫毫笔,铺开一张奏疏专用笺:“给父皇上书!参他李严一本!”

  说完,立刻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字字如刀:

  “儿臣楚岚,泣血顿首上奏父皇!”

  “雁山关守将李严,刚愎自用,嫉贤妒能!”

  “朔方城陷,赵光殉国,巨象凶威肆虐北境之际,云州刺史秦夜,心系国难,星夜驰援,携破敌良策至关下。”

  “然李严紧闭城门,拒不放行,更污其欲夺兵权!”

  “李严坐视战机流逝,置数万将士性命、北境门户安危于不顾!”

  “其行其心,令人发指!”

  “儿臣泣血恳请父皇,严惩李严,另择良将,速解雁山关危局!”

  “迟则……恐酿滔天大祸!”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字里行间,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是对前线将士的深切忧虑。

  更是对李严那狭隘心胸和愚蠢决策的雷霆控诉!

  ……

  两日后,京城,御书房。

  两份来自北境的加急文书,几乎同时呈上了楚天恒的御案。

  一份,是雁山关守将李严亲笔所书的军报。

  墨迹厚重,字里行间充斥着“巨象凶威”、“朔方一日陷落”、“赵光指挥失当、酗酒误事、难辞其咎”的推诿之词。

  以及对“固守耗敌”、“伺机断粮”的所谓“稳妥方略”的苍白辩解。

  另一份,则是楚岚那封字字泣血、力透纸背的奏疏!

  楚天恒先看李严的军报,当看到“朔方陷落”四字时。

  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直冲头顶!

  “砰!”

  他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

  “废物!一群废物!”

  帝王之怒,声如寒冰:“朕知道,李严、周勃、王贲这几个庸才,难当大任!”

  “可谁知道,竟蠢笨如此!”

  “竟让朔方……一日而陷?”

  “李严这推卸之词,更是荒谬!”

  侍立在一旁的沈全,头往下低了几分。

  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痛心之色。

  楚天恒盛怒之下,又抓起楚岚那份奏疏,几乎是带着迁怒的戾气展开。

  然而,目光扫过奏疏,落到那句关键之处时。

  眼中的滔天怒火居然烟消云散。

  继而爆发出一抹喜悦的光忙!

  “……云州刺史秦夜,心系国难,星夜驰援,携破敌良策至关下……”

  破敌良策!

  这四个字,乃是重中之重!

  “秦夜,你小子啊!”

  楚天恒嘴角上扬,语带感慨。

  朔方城下力挽狂澜的是他!

  云州粮荒化解危局的是他!

  如今,在这巨象骑肆虐、北境门户摇摇欲坠的绝境。

  他竟然又带着“破敌良策”星夜赶到了雁山关下?

  而李严这个蠢货!

  竟然把他挡在了门外?

  “破敌良策……破敌良策……”

  楚天恒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越来越亮。

  心中也是愈发好奇,究竟是何等破敌良策?

  他想不出来。

  但清楚,秦夜敢在此时奔赴前线,说有破敌之策,绝非无的放矢!

  “沈全!”

  楚天恒声音斩钉截铁。

  “奴才在!”

  沈全上前一步。

  “即刻拟旨!八百里加急,发往云州!”

  楚天恒语速极快:

  “旨意:云州刺史秦夜,深悉北境戎机,屡献奇谋,于国有功!”

  “ 值此雁山关危殆之际,特赐其‘便宜行事’之权!”

  “准其参赞雁山关军务,面陈破敌方略!”

  “守关诸将,无论何人,对其所献之策,务须优先采纳,详加参酌,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阻挠!”

  “若有阳奉阴违、延误军机者,严惩不贷!”

  这道旨意,没有直接剥夺李严的指挥权。

  却如同一柄无形的尚方宝剑,悬在了李严头顶!

  赋予了秦夜凌驾于李严个人意志之上的“话语权”和“建议权”。

  更用“严惩不贷”四个字。

  堵死了李严再次拒秦夜于关外的可能!

  “是!”

  沈全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躬身领命。

  快步下去安排。

  楚天恒独自立于殿中,目光投向北方。

  秦夜……朕倒要看看……

  你这‘破敌良策’,能否再创奇迹,挽此狂澜于既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