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

  二十分钟。

  “轰隆——”

  整栋大楼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道巨大的裂缝从走廊的墙壁上蔓延开,触目惊心。

  护士长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楼下,所有已经撤离到冲锋舟上的人都抬起了头,惊恐地望着那栋在风雨中飘摇的住院大楼。

  “不好!楼要塌了!”

  “陈医生还在上面!”

  “还有那个孩子!”

  杜霏霏和小影死死地拉着那个几乎要疯掉的母亲。

  孩子的父亲则跪在冲锋舟的船头,用头一遍遍地撞击着船舷,发出沉闷的响声。

  岸边,负责指挥救援的军官脸色铁青。

  他一把抓过对讲机。

  “突击队!准备强行进入!”

  “无论如何,把人给我带出来!”

  “是!”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刻冲向大楼入口。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那片死亡区域的瞬间。

  “等等!”

  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住院大楼三楼的那个出口。

  黑暗的楼道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陈易。

  他的军装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脸上和头发上还沾着灰尘。

  但他站得笔直。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用无菌手术服层层包裹起来的“包裹”。

  他的身后,跟着那个失魂落魄的护士长。

  她的一只手死死抓着陈易的衣角,另一只手捂着嘴,眼睛里写满了震撼。

  时间仿佛静止了。

  风雨声,哭喊声,建筑的哀鸣声,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个从危楼中走出的身影。

  他抱着那个孩子,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踏入浑浊的洪水。

  水流湍急,淹没到他的胸口。

  但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仿佛他脚下不是致命的洪流,而是坚实的土地。

  “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

  短暂的寂静后,是冲天的欢呼。

  陈易怀里的孩子却被无菌手术服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沾到一滴脏水。

  十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就那么扎在孩子小小的身体上,随着陈易的走动在风雨中微微颤动。

  那对父母连滚带爬地扑进水里,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

  他们的眼睛里混杂着巨大的狂喜与深切的担忧。

  “孩子……我的孩子……”

  母亲的声音已经哭到嘶哑,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别碰他,更不要碰到针。”

  陈易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保护好头部,千万别进水。”

  他将怀里的“包裹”又往上托了托。

  几名士兵立刻冲过来,用身体在湍急的水流中为他筑起一道人墙。

  一张早已备好的气垫船被推了过来。

  “快!都上来!”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陈易和那对父母拉上气垫船。

  杜霏霏和小影也紧跟着爬了上来,脸色苍白,嘴唇还在发抖。

  刚才那一幕,几乎抽干了她们所有的力气。

  但她们的眼神却很坚定,死死护在孩子的周围。

  这是组长交给她们的任务。

  气垫船被用力推离岸边,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朝着临时医疗点的方向全速驶去。

  就在他们离开危楼不到五十米的瞬间。

  “轰——隆——”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回头。

  那栋在风雨和洪水中屹立许久的住院大楼,终于到达了极限。

  它从中间断裂,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然后轰然垮塌。

  无数砖石瓦砾被卷入滔滔洪水,激起数米高的巨浪,瞬间便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气垫船上的人,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如果再晚一分钟。

  不,哪怕只是晚十秒。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坐在船上,浑身湿透,脸上还沾着灰尘的男人。

  陈易只是默默地看着怀里的孩子,仿佛身后那栋大楼的毁灭,与他毫无关系。

  ……

  临时医疗点。

  帐篷里灯火通明,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周乐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临时病床上。

  一名负责接应的军医立刻上前,准备做初步检查。

  当他解开包裹着孩子的手术服时,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的视线凝固在孩子头顶的那根银针上。

  百会穴。

  这位军医也懂些中医理论,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位置。

  这可是人体的死穴之一。

  在这里下针,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当场死亡。

  他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抬头看向陈易。

  “陈医生……这……这孩子……”

  他想问孩子是不是已经……

  “他只是睡着了。”

  陈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平稳。

  “立刻进行全面的创口消毒,连接生命体征监测仪。”

  “记住,任何人不准碰这些针。”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等情况稳定,立刻安排直升机,转送**总院。”

  “是!”

  军医不敢再有任何疑问,立刻大声应道。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军官,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帐篷外的雨声渐渐小了。

  那对父母守在病床边,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杜霏霏和小影则拿着干净的毛巾,想要帮陈易擦擦脸上的泥水。

  陈易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监测仪上跳动的数字。

  心率,85。

  血压,90/60。

  血氧饱和度,95%。

  所有指标,都在一个虽然偏低,但绝对安全的范围内。

  陈易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

  成了。

  他用针灸封住了周乐周身的穴位,暂时锁住了他体内快速扩散的毒素。

  为后续的治疗争取了最宝贵的时间。

  “陈医生,您看!”

  一名负责检查的榕城医院主治医生拿着一份快速检测报告,满脸不敢置信地跑了过来。

  “孩子的血液样本里,没有检测到新的水中细菌感染迹象!”

  “生命体征平稳,高烧也开始有消退的迹象了!”

  这位五十多岁,在临床一线干了几十年的老医生,看着那些银针,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这……这简直是奇迹!中医针灸……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行医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立竿见影的治疗方式。

  尤其是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极端环境下。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医学认知。

  孩子的母亲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想要给陈易磕头。

  “医生!您就是我孩子的再生父母啊!”

  陈易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孩子还没脱离危险,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他安抚好家属,转头看向那名主治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