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天城之礼铁祝 第1039章:我心为舟,善念作帆

小说:东北天城之礼铁祝 作者:礼铁祝 更新时间:2025-12-22 09:13:54 源网站:2k小说网
  毛金的脚,抬起来了。

  像一个,在悬崖边,试探着,要不要迈出那一步的,绝望赌徒。

  他面前,是那片粘稠如血浆,翻滚着亿万怨魂的,深仇血海。

  他身后,是那片退无可退,仿佛连光都能吞噬的,无尽黑暗。

  礼铁祝那番关于“灵魂贷”的,粗鄙却又直击灵魂的咆哮,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懂。

  他怎么会不懂?

  他毛金,就是靠着在各种规则的边缘疯狂试探,才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活到了今天。

  他比谁都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可……

  他看着那片海。

  那片海,在呼唤他。

  用他最熟悉,也最憎恨的名字。

  “李东……”

  “小丽……”

  那两个名字,像两根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他的灵魂里,十几年了,拔不出来,一碰,就血肉模糊。

  他想起了,礼铁祝那番“开着劳斯莱斯碾过他烧烤摊”的,宏伟蓝图。

  爽!

  太**爽了!

  光是想一想,他都爽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那,是未来。

  是需要“活着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才能实现的,未来。

  而眼前,是现在。

  是,绝境。

  “祝子,你说得都对。”

  毛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可我们,总不能,真的,就死在这儿吧?”

  这个问题,像一把,最锋利的,冰冷的,手术刀。

  “噗嗤”一声。

  捅进了,在场所有人,那颗还在犹豫和挣扎的,心脏。

  是啊。

  道理,谁都懂。

  可,路呢?

  路,在哪里?

  龚卫那双本已恢复清明的眼睛,又一次,被血色所浸染。

  他死死地盯着井星,那眼神,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受伤的雄狮。

  “井星!你跟我讲道心?!”

  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来的什么**道心?!”

  “我们的道,就是活着!”

  “只要能活着,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能回去见我们想见的人!用什么方法,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就算真的像铁祝说的,这是‘灵魂贷’!那我也认了!”

  “我用我的灵魂,去换一个,能再看她一眼的机会!这买卖,我**觉得,值!”

  他口中的“她”,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轻易提起的,那个名字。

  云菲菲。

  那个,曾经让他爱到骨子里,最后却又,天人永隔的,女人。

  这番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礼铁祝的心上。

  他,哑口无言。

  他能反驳什么?

  他能说,你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去出卖自己的灵魂,不值吗?

  他没资格。

  因为,他不是龚卫。

  他不懂,那种,爱到深处,生死都可抛的,执念。

  僵局。

  死局。

  一边,是“不能回头”的道心。

  一边,是“必须前进”的现实。

  十六人的队伍,像一根被两头拉扯的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即将断裂的,悲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中。

  “嗡——”

  一声,若有似无的,琴音,响了起来。

  那琴音,空灵,干净,像冬日里,第一片,落在温热手心里的,雪花。

  它,没有对抗那血海中亿万的怨毒诅咒。

  它,也没有试图去安抚众人心中那即将爆发的,狂躁情绪。

  它只是,像一个,温柔的,提问。

  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轻轻地,敲了敲门。

  是闻艺。

  这个总是沉默寡言,像个透明人一样的,音乐家。

  不知何时,他已盘膝而坐。

  他闭着眼,手指,在身前那张无形的,悲伤之琴上,轻轻地,拨动着。

  他没有看任何人。

  他只是,用一种,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轻柔的声音,说道:

  “恨的反面,并非不恨。”

  “而是,爱。”

  这句话,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在,死寂的湖面。

  却,激起了,万丈狂澜。

  礼铁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CPU,那个刚刚才用“我没错,错的是世界”理论,强行把主频拉到5.0G的奔腾处理器,又一次,死机了。

  蓝屏了。

  屏幕上,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小字。

  【正在解析:爱……】

  爱?

  啥玩意儿?

  大哥,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这儿是憎恨地狱!是修罗场!是化粪池成精现场!

  你在这儿跟我谈“爱”?

  这跟在双十一零点,你老婆已经把购物车塞爆了,正准备清空的时候,你跟她说“老婆,我觉得,我们应该,理性消费”,有什么区别?

  你不但,阻止不了她。

  你还可能,会死。

  礼铁祝的脑子里,一片浆糊。

  他想反驳,他想吐槽,他想说“闻艺大哥你是不是悲伤地狱后遗症还没好,脑子瓦特了”。

  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看到,闻艺的脸上,那张总是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悲伤的脸上。

  此刻,竟然,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柔的,笑意。

  那是,他提起亡妻时,才会有的,那种,全世界都黯然失色,只有记忆里的那个人,在闪闪发光的,笑意。

  那一瞬间。

  礼铁祝,好像,有点,懂了。

  又好像,更他**,不懂了。

  恨的反面,是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子现在,既不想恨谁,也不想爱谁!

  老子……

  老子……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像一道,划破了所有黑暗和迷雾的,闪电。

  “轰”的一声!

  狠狠地,劈进了他那片,已经快要被各种哲学理论,搞成一锅东北乱炖的,脑海里!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几分嬉皮笑脸的眼睛,在这一刻,红了。

  不是愤怒的红。

  也不是悲伤的红。

  是一种,你离家在外,漂泊了十年,吃了十年的外卖和泡面,在过年的前一天,终于,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你看着窗外,那飞速倒退的,熟悉的,荒凉的,景色。

  你心里,又酸,又涩,又甜,又暖。

  是那种,五味杂陈的,红。

  他,没有再去看那片,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深仇血海。

  他也没有,再去看那些,在痛苦和挣扎中,摇摆不定的,队友。

  他只是,像个,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回到家,看到自己老**,孩子。

  用一种,近乎撒泼打滚的,带着哭腔的,东北口音,破口大骂!

  “去他**恨!!!”

  “去他**爱!!!”

  “老子他**,不想恨谁!我恨那个给我差评的孙子,我恨那个克扣我绩效的单位,我恨得牙根痒痒!可那他**,有屁用?!”

  “老子他**,也不想爱谁!我爱这个世界?我爱人类?别**逗了!人类要是值得爱,这儿他**,还能叫地狱吗?!”

  “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想!”

  “老子就想找到军南,帮狐姐堕魔胎,然后回家!!!”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咆哮。

  像一声,惊雷。

  炸醒了,所有,沉浸在“恨”与“不恨”的,哲学思辨中的,人。

  礼铁祝,像个,彻底崩溃了的,社畜。

  他指着虚空,指着这片,**养的,地狱。

  眼泪,鼻涕,一把抓。

  “老子想我媳妇儿了!我想我那个,虽然脾气贼大,但只要我回家晚了,就会给我留一盏灯的,虎了吧唧的,媳妇儿!”

  “老子想我闺女了!我想我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管我要芭比娃娃,考了三十分还敢管我要奖励的,小棉袄,哦不,黑心棉!”

  “老子想我那还没还完的房贷了!我想我那辆破网约车了!我想我那群,除了喝酒吹牛逼,屁用没有的,狐朋狗友了!”

  他,狠狠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

  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翻滚着无数史诗级仇恨的,血海。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吼出了,一句,让这片,由古往今来所有宏大仇恨汇聚而成的,海洋,都为之,沉默的,宣言。

  “老子,就想,回家,喝我媳妇儿,熬的那碗……小米粥!!!”

  “咸菜疙瘩,得多放!!!”

  “那玩意儿,比你们这儿,所有**的,恨!”

  “都他**,重要一万倍!!!”

  轰——

  就在他,吼出这句话的,瞬间。

  就在他那股,充满了,对老婆的吐槽,对闺女的嫌弃,对房贷的怨念,对狐朋狗友的鄙视,以及,对一碗,放多了咸菜疙瘩的小米粥的,无限渴望的……

  那股子,粗鄙的,琐碎的,卑微的,却又,无比真实,无比滚烫的,“人间念想”,升腾而起的,瞬间。

  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在他那双,破旧的,沾满了铁锈和泥土的,运动鞋下。

  那片,被血海的怨气,侵蚀得,寸草不生的,黑暗的,土地上。

  竟然,开始,凝聚出了一点,温暖的,柔和的,光。

  那光,不耀眼,不刺目。

  像冬夜里,一盏,昏黄的,路灯。

  像厨房里,一炉,文火慢炖的,温暖的,火焰。

  那光,以他的脚下为中心,迅速地,扩展,凝聚,塑形……

  最终。

  在他的,和所有人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凝聚成了,一艘……

  一艘,由纯粹的,温暖的,光芒,所构成的,小小的,舟。

  那小舟,不大。

  也就,将将能容纳他一个人。

  它,没有帆。

  但,它在,发光。

  它,在用一种,无声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告诉着,所有人。

  我,可以,渡海。

  礼铁祝,呆呆地,看着自己脚下,这艘,因为“想喝一碗粥”,而凭空出现的,光之舟。

  他感觉自己的CPU,那个,已经死机,蓝屏,甚至开始冒烟的,奔腾处理器。

  在这一刻,被强制,重启了。

  屏幕上,没有了复杂的代码,没有了难解的哲学。

  只有,一行,巨大,加粗,还带了三个感叹号的,弹窗。

  【我趣?!这就行了?!】

  他,懵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呆若木鸡地,看着礼铁祝脚下那艘,散发着“我想喝粥”的,温暖气息的,小舟。

  又看了看那片,翻滚着“岳飞之恨”,“背叛之恨”,“原生家庭之恨”的,史诗级,深仇血海。

  一种,极其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明悟。

  像一道,迟来的,曙光。

  照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是啊。

  渡海的关键,从来都不是,去对抗仇恨。

  也不是,去选择仇恨。

  而是,去找到一个,比“恨”,更强烈的,动机。

  恨,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

  它可以,支撑着一个人,在绝境中,走很远,很远。

  但是。

  还有一种力量,比它,更强大。

  更坚韧。

  也更,温暖。

  那就是,爱。

  是,守护。

  是,回家。

  是,那份,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执念。

  “我明白了……”

  龚卫,这个刚才还嘶吼着,要用灵魂去换一次机会的,铁血汉子。

  此刻,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血色,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和悲伤。

  他没有再去看那幻境中,“赵构”和“秦桧”的嘴脸。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那片,暗红色的,没有星星的天空。

  仿佛,能穿透这无尽的地狱,看到,另一片,星空下,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他想起了,他和云菲菲,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

  他,当时,还是个穷小子。

  买不起,999朵玫瑰,也订不到,高级餐厅。

  他只是,用他那个月,所有的生活费,在天桥上,买了一支,快要枯萎的,玫瑰花。

  然后,在大学城门口,那家,最便宜的,麻辣烫店里。

  手忙脚乱地,把那支玫瑰,送给了她。

  他记得,她当时,没有嫌弃。

  她只是,笑着,接过了那支玫瑰,然后,从自己的碗里,夹起一颗,他最爱吃的,鱼豆腐。

  喂到了,他的嘴里。

  她笑着说:“傻瓜,以后,别乱花钱了。”

  “一朵,就够了。”

  “我不要玫瑰,我只要你。”

  那颗鱼豆腐的味道,他记了一辈子。

  比他后来,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都要,鲜美。

  那份恨,那份被背叛的,滔天恨意,重要吗?

  重要。

  但,和那颗鱼豆腐比起来。

  和那句“我只要你”比起来。

  它,又算得了什么?

  “菲菲……”

  龚卫,这个四十八岁的,铁打的汉子。

  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他脚下,那片黑暗的土地,也开始,亮起了,一点,温柔的,光。

  那光,凝聚成了一艘,和他手中〖挑战之矛〗的形状,有几分相似的,锋利的,却又,充满了,守护意味的,小舟。

  ……

  商大灰,这个憨厚的,山神。

  他看着礼铁祝脚下那艘,散发着“小米粥”香味的小舟,挠了挠头。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芊芊。

  他想起了,有一天晚上,芊芊抱着他的脖子,用一种,小动物一样的,声音,小声地,问他。

  “爸爸,妈妈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小奴在加班给他们爷俩赚钱,他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只是,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说:“芊芊乖,爸爸在。”

  恨,能让小奴不赚钱,早点回来吗?

  不能。

  但,守护好芊芊。

  让她,平安,快乐地,长大。

  可以。

  一艘,厚重的,朴实的,像一面盾牌一样的,光之舟,在他的脚下,缓缓成型。

  ……

  闻艺,拨动琴弦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他的亡妻。

  他想起了,他们当年在南方,居住的那个,江南小镇。

  想起了,她最喜欢,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

  听他,弹琴。

  一曲终了,她会,为他,沏上一壶,新摘的,桂花茶。

  茶香,琴音,和她眼里的,笑意。

  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脚下,一艘,由无数,流光溢彩的,音符组成的,小舟,悄然浮现。

  ……

  毛金,龚赞,常青,黄北北,黄三台……

  每一个人。

  都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心中,那个,比“恨”,更重要的,东西。

  那,或许是,对一个人的,思念。

  或许是,对一个家的,眷恋。

  或许是,对一个承诺的,守护。

  或许是,对一个未来的,渴望。

  十六艘,散发着,不同光芒,不同温度,不同形状的,“善念之舟”。

  在,这片,深仇血海的,岸边。

  一艘,接着一艘。

  悄然,凝聚。

  它们,像黑夜里,点亮的,十六盏,温暖的,灯火。

  虽然,微弱。

  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礼铁祝,看着这,如梦似幻的,一幕。

  他,咧开嘴,笑了。

  在这一刻,笑得,比谁都,灿烂。

  他,踩了踩,脚下那艘,散发着“小米粥”香味的,光之舟。

  感觉,贼他**,踏实。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身后那群,同样,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刚才发生了什么”的,队友们。

  用一种,船老大的,豪迈口气,大手一挥。

  “都愣着干啥呢?!”

  “上船!”

  “开席,呸,开船!”

  “咱们,回家,喝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