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易中海就这么坐着,两眼空空。

  最后他只吐出来一句:

  “回不去了。”

  阎埠贵从自己包里掏出半包烟,心疼地抽出一根,递给易中海。

  易中海接过。

  烟雾升腾起来。

  易中海深吸一口,缓缓说道:

  “将来实在不行,去养老院吧。”

  “听说现在的养老院,条件还可以。”

  阎埠贵没接这话。

  他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满足的吸了一口,才说:

  “养老院那都是后话。”

  “老易,我问你一句。”

  “就算有儿子,我们就能指望上?”

  易中海抬头看着他。

  阎埠贵继续说:

  “你看刘海中,老大跑了,老二老三多年不回来。”

  “再看看我,四个孩子,除了解放,实在离不开,其他三个,平时都不会露个面。”

  “我比刘海中好的,也就是他们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吃个饭。”

  他苦笑一声:

  “说到底,咱们这一代的人,最后能靠的还是自己。”

  易中海默然无语。

  许久后,他将烟**摁灭在搪瓷缸里。

  “老阎,你只说对了一半。”

  “不是我们这一代人不行。”

  “是你和刘海中,甚至还有我。”

  “我们沦落至此,都是自己找的。”

  阎埠贵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开口。

  易中海语重心长地说:

  “先说刘海中。”

  “他对老二老三,那是真下得去手。”

  “打的最惨的时候,他们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阎埠贵点头:

  “那倒是,老易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易中海却打断他:

  “问题不在这,问题在他家老大。”

  阎埠贵一愣:

  “不可能吧?老刘对他家老大,那是当眼珠子疼,更是从来都没有打过他。”

  易中海笑的有点冷:

  “这就是刘海中最蠢的地方。”

  “他以为不打老大,就是对老大好,可他忘了,老大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

  阎埠贵皱眉,显然无法理解。

  易中海问:

  “你说刘海中打老二老三,有没有杀鸡儆猴的味道?”

  “还有,你也挨过打。”

  “棍子没落下来的时候,是不是比落下来还要让人揪心?”

  阎埠贵愣住。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易中海继续说:

  “所以,光齐结婚那年,三天,小两口收拾完东西就走了。”

  “为什么?”

  “因为他怕!”

  在阎埠贵愣神的时候,易中海突然看他:

  “老阎,你没打过孩子吧?”

  阎埠贵立刻摇头:

  “我从来没对孩子动过手。”

  易中海冷笑:

  “这我倒是相信,可你比刘海中更狠。”

  阎埠贵坐不住了:

  “老易,你这话什么意思?”

  易中海一字一句说:

  “刘海中伤的是孩子皮肉,你那套算计,伤的反倒是人心。”

  “你现在觉得,孩子跟你一针一线的算计,你难受吗?”

  “可你最起码还有养老金,你有积蓄。”

  “但你的四个孩子,从小到大,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便活在你的这套威胁理论之中。”

  “他们只会觉得你养他这么多年,就是一笔买卖。”

  “等他们认为还完了债,两清了,你怎么办?”

  阎埠贵动作一抖。

  易中海看着他茫然又后悔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

  “反倒是何大清。”

  “他当时走得狠心,说到底却是为了孩子的未来。”

  “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忘了孩子们。”

  “虽然每月寄的钱,都被我给截了胡。”

  “但这份心还在。”

  这也是何雨柱如今能够接纳何大清的原因。

  阎埠贵猛然反应过来:

  “所以你当初选中傻柱,不只是因为他傻?”

  易中海坦然承认:

  “对。”

  “我就是看中何大清对孩子的这份心意,他家孩子就肯定坏不了!”

  说到这里,易中海哽咽了一下:

  “说我错了,我用算计,想换真心!”

  易中海突然崩溃大哭。

  “我做了这么多,都是因为太贪心!”

  “我不相信亲情,想用算计绑住柱子!可我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副样子。”

  阎埠贵忽然想起一句老话。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易中海抹了把脸:

  “我还想过,要不要试探李卫东,他当时那么年轻,如果能靠上他……”

  阎埠贵猛地拉了一把易中海:

  “你疯了?李卫东,那是你能算计的?”

  易中海摇头:

  “当时他年纪还小,我以为他比傻柱还好拿捏。”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家里就出了事。”

  “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幸亏当时的算计没有落实,要不然我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到李卫东,易中海的声音在发颤:

  “李卫东这人,真心不坏!”

  “我和秦淮茹当初那样对他,他也没往死里整我们。”

  “要是换别人,以他现在的地位,不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阎埠贵听着,长叹一口气。

  还有看向周围:

  “好了老易,不说这些了。”

  “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要不要趁现在还能赚钱,再买套房子?”

  易中海立刻摇头:

  “不买,绝对不买!”

  “我就是去养老院,也绝对不买!”

  阎埠贵不理解:

  “为什么?”

  易中海冷笑一声:

  “你别忘了,我现在跟秦淮茹,还有法律上的婚姻关系。”

  “买了房子,到时候离婚,或者我突然死了,这房子不都是她的?”

  阎埠贵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

  “那你怎么不把秦淮茹刚生的那个争取过来?”

  “你要是从现在养他,等将来也是一份依靠。”

  易中海猛地抬手:

  “老阎,我问你我还能活多久?”

  “我要养那个孩子,少说要付出二十多年。”

  “等他能报答我了,我早就死了。”

  “再说了,那可是秦淮茹的孩子,也是秦淮茹将来的依靠。”

  “你觉得秦淮茹会这么轻易的放手?”

  而且易中海愤愤不平的说:

  “贾家那些人,从根上就是坏的。”

  “我才不要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跟头。”

  两人的交谈持续了很久。

  易中海将宣泄的情绪收回。

  看了一眼外面亮起的灯,灯光很暖,却照不进这间堆满零件的小铺子。

  易中海突然说:

  “老阎,天不早了,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