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你们的根?”

  高台之上,朱棡把手里那本沾血的账册卷成筒,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心,发出啪啪的脆响。

  “老二,听见没?这孔大公爷说,咱们在挖天下读书人的根。”

  “各位栋梁,各位大才。”

  “既然孔公爷提到了‘根’,那咱们今儿个索性把这土刨开,让大伙都开开眼,这根底下埋的,到底是龙种,还是吸血的跳蚤。”

  孔希学趴在泥坑里,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什么意思?”

  孔希学惊恐的道:“我是圣人五十六代孙!族谱在此!宗庙在此!你敢辱我祖宗,就是辱天下斯文!”

  “祖宗?”

  朱棡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古籍。

  “这是一千年前,五代十国时候的野史孤本。还是从你们孔家内库最底下的砖缝里,本王亲手抠出来的。”

  “孔末乱孔。”

  四个字。

  轻飘飘的四个字,直接砸在那群儒生的天灵盖上。

  那个刚吐完的老儒生抬头,满脸的惊恐:“晋王殿下……慎言!孔末乱孔乃是野史……是流言……”

  “是不是野史,你们这帮读了一辈子书的人,心里没数?”

  朱棡手一扬,直接把那本书狠狠砸在老儒生脸上。

  “五代十国,天下大乱。孔家遭遇大劫,满门被杀绝!只有一个叫孔末的家奴,杀主冒名,顶了孔家的香火,睡了孔家的女人,占了孔家的田产!”

  朱棡一步步走下台阶。

  他走到孔希学面前。

  “这一千年来,坐在衍圣公位子上的,受天下人跪拜的,吃着大明民脂民膏的,根本不是什么圣人之后。”

  “是一群弑主求荣、鸠占鹊巢的家奴崽子!”

  哗——!

  广场上那群读书人,炸了。

  信仰崩塌的声音,有时候比房子塌了还响。

  他们拜了一辈子的圣人,跪了一辈子的牌位,合着跪了一千年的,是个杀人越货的家奴?

  这哪是打脸,这是诛心!

  “不!不可能!这是污蔑!这是造谣!”

  孔希学疯了。

  这要是坐实了,比杀他还难受,这是刨他的祖坟!

  他拼命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燕山卫一脚狠狠踹回泥里。

  “污蔑?”

  一直没说话的秦王朱樉大步走来。

  他手里没拿书,拿的是一叠信。

  “血统是不是假的,老子不关心。反正你们这群杂碎,也没干过人事儿。”

  朱樉随手抓起一把信,劈头盖脸全砸在孔希学脸上。

  “但你这条狗命,今儿是留不住了。”

  朱樉指着地上那些散落的羊皮纸,冲着那群读书人吼道:“都给老子睁大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北元丞相脱脱,给这位‘衍圣公’的亲笔信!”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只要北元大军打回中原,孔家愿为内应,献出山东全境地图与钱粮!事成之后,北元封孔希学为‘山东行省平章政事’,世袭罔替!”

  老儒生颤巍巍地捡起一张飘到脚边的羊皮纸。

  上面那扭曲的蒙文他不认得,但旁边用朱砂批注的汉文,那是孔希学的亲笔。

  这字迹他太熟了,甚至连那方私印,都是孔府祭祀专用的。

  “愿尊大元为正统……驱逐……驱逐南朝乞丐……”

  老儒生念到这,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一倒,昏死过去。

  “南朝乞丐……”

  马上,朱棣把玩着手里的马鞭。

  “好啊。父皇当年那是为了驱逐鞑虏,要饭都要出一片大明江山。在你们孔家眼里,咱们大明皇室,就是一群要饭的叫花子。”

  “假冒圣裔,是为不孝。”

  “私通蒙元,是为不忠。”

  “剥皮食人,是为不仁。”

  “囤积居奇,是为不义。”

  朱棣每说一句,那群读书人的头就低一分。

  等到“不义”二字出口,广场上几百个儒生,没人敢喘一口大气,脸比死人还白。

  他们之前的那些“卫道”气势,此刻成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护着这么个玩意儿,他们读的是什么圣贤书?

  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杀了他!”

  人群里,不知是哪个年轻举子喊一声。

  “杀了这个国贼!杀了他!!”

  更多的读书人开始喊。

  他们需要宣泄,需要把自己从这滩烂泥里摘干净,证明自己和这个“怪物”不是一伙的。

  孔希学看着那些平时对他毕恭毕敬、恨不得跪舔的读书人,此刻一个个面目狰狞,恨不得生啖其肉。

  “我是衍圣公……太祖不杀士大夫……我是四品……”

  孔希学还在念叨:“王爷!燕王殿下!我要见陛下!我要去应天!你们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只有三法司能审我!”

  朱棣低头看着脚下这坨肥肉。

  “三法司?”

  朱棣脸上露出嘲弄之色:“你刚才不是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吗?”

  “既然你自己说,大明的律法管不到你头上。”

  仓啷——!

  朱棣慢慢抽出腰间的绣春刀。

  刀锋胜雪,寒光逼人,倒映着正午刺眼的阳光。

  孔希学吓得闭上了眼,浑身筛糠。

  但刀并没有落下。

  咔哒一声,朱棣反手把刀插回鞘中。

  “杀你,确实脏了本王的刀。”朱棣拨转马头,看向那些早就把孔府团团围住的燕山卫铁骑。

  “但这大明的天下,终究是要讲规矩的。”

  “你不是喜欢讲礼吗?那本王今天就给你立个规矩。”

  朱棣猛地举起马鞭:

  “传令!”

  “把孔府上下,凡是参与过剥皮、逼债、囤粮、通敌的,不管主子奴才,全部给本王拖出来!”

  “是!!”

  三千燕山铁骑齐声怒吼,声浪震天。

  这帮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此刻得到命令,就像是狼群冲进了羊圈。

  “饶命啊!我只是个账房!”

  “别抓我!我是被逼的!”

  “我是管家!我有钱!我给钱!”

  哭喊声、求饶声瞬间响成一片。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孔府门前的白石广场上,跪了整整齐齐的五排人。

  足足一百多号人,全是孔家的核心人物和爪牙。

  孔希学被拖到了最中间,跪在最前面。

  而在他们对面,是几万双绿油油、沉默却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那些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灾民。

  招娣被刘老汉紧紧搂在怀里。

  小丫头手里还攥着那半个带血的窝窝头,但她没有吃,那双大得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前面的孔希学。

  “各位乡亲。”

  朱棣骑在马上,马鞭指着那跪一地的人犯。

  “这帮人,剥了你们闺女的皮,烂了你们救命的粮,抢了你们祖传的地。”

  “今儿个,本王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审问。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朱棣目光扫视全场:“本王以大明亲王的身份宣判——”

  “孔家满门,处以极刑!立斩不赦!”

  “行刑队,出列!”

  唰!唰!唰!

  五十名身穿重甲、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大步走出。

  他们浑身煞气,每一步都踩得地动山摇。

  那些读书人吓得纷纷后退,有些人甚至捂住了眼睛,但更多的人,却是瞪大了眼,死死盯着这一幕。

  孔希学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光。

  “朱棣!你不能杀我!我是圣人……”

  “堵上嘴。”朱樉在旁边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一个亲兵冲上去,直接把一团破布塞进孔希学嘴里,把那后半截话硬生生噎回去。

  刽子手走到囚犯身后。

  举刀。

  阳光下,五十把钢刀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连成一片死亡的丛林。

  “别……唔唔唔!”孔希学拼命挣扎,眼球充血。

  朱棣面无表情,右手猛地挥下:

  “斩!”

  噗——!

  不是一声。

  是整齐划一的、如同切瓜砍菜般的一声闷响。

  五十把钢刀同时落下。

  鲜血如喷泉般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织成了一片凄厉的血雾。

  五十颗人头骨碌碌地滚落在地,无头尸体抽搐着喷涌着热血,最后软绵绵地倒下。

  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广场。

  孔希学的人头滚得最远,一直滚到刘老汉的脚边。那双充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眼睛,正好对着招娣。

  所有的百姓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想过报仇,想过咬死这些畜生。

  但他们从未想过,这种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也会像猪狗一样,被人按在地上,一刀剁了脑袋。

  那种视觉上的冲击,那种大仇得报的恍惚,让他们一时之间失去了声音。

  直到——

  “好!!!”

  人群中,招娣忽然了起来。

  小丫头不知道什么叫万岁,也不知道什么叫谢恩。

  她只知道,那个吃人的胖子死了,那个害死姐姐的魔鬼死了。

  她大声的嘶吼:“死得好!!”

  “好啊!!!”

  “杀得好!青天大老爷啊!!”

  “盼弟!你看见没!那畜生的脑袋掉了!”

  “呜呜呜……孩儿他娘,你安息吧……”

  几万灾民,有的哭,有的笑,有的跪在地上疯狂磕头,有的跳着脚大喊。

  那声浪如同海啸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震得孔府那块“圣府”的金字牌匾都在颤抖。

  那些读书人也被这排山倒海的民意吓傻。

  他们看着那些欢呼的百姓,再看看地上那一片无头尸体,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朱樉看着这一幕,感觉胸口那股恶气总算是吐出来一半。

  “真他**痛快。”朱樉咧嘴一笑:“老四,还是你这招狠。这比让他们吃了还带劲。”

  朱棡转过头,看向朱棣,眼神复杂。

  “老四,这下咱们算是把天捅破了。”朱棡压低声音:“杀了这么多人,应天府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交代?”

  朱棣勒转马头,看着那面被百姓欢呼声包围的大明龙旗。

  “父皇和大侄子要的,就是这个交代。”

  “至于读书人的嘴……”朱棣冷笑一声,“今儿个这场戏演完,该闭嘴的,自然会闭嘴。”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像影子一样站在角落里的锦衣卫千户朱五,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一步。

  这一步,不知为何,让刚才还一脸无所谓的朱棡,眼皮猛地跳一下。

  “几位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