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条门缝拉开,一只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从门后**出来,死死盯住了门口的何雨柱。那眼神,根本不像一个退休老人,反而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门后的人没有说话,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葡萄架的沙沙声。

  李卫东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手心里全是汗,他觉得这事儿悬了。

  何雨柱却面不改色,迎着那道目光,仿佛是在欣赏一块上好的钢材。他知道,门后的这头老虎,被自己刚刚那句话勾起了兴趣。

  果然,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彻底拉开。一个身形清瘦但腰杆挺得笔直的老人,出现在了门口。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眼睛里全是精光,手里还握着一把擦得锃亮的锉刀。

  他就是耿长发,“耿阎王”。

  耿长发没有看李卫东,目光如炬,直直锁定在何雨柱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声音沙哑又生硬:“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李卫东脸上有些尴尬,觉得这事要黄。

  何雨柱却不急不恼,反而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耿师傅,我不是请您当什么质检部长。我是想专门为您,成立一个‘质检分厂’!”

  “分厂?”

  耿长发握着锉刀的手紧了一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两个字,他这辈子都没听说过。生产分厂、机修分厂他都管过,可这个“质检分厂”,是什么东西?

  何雨柱看出了他的疑惑,不待他发问,继续加码:“这个分厂,人、财、物,全部独立。人员,您自己挑,看上谁就要谁。经费,您报预算,我批条子,绝不克扣。地方,新厂区里您随便划。它不受任何车间节制,也不归任何人管,只对我一个人负责。”

  说到这里,何雨柱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一字一顿地说道:“最关键的,这个分厂,拥有对我们红星实业所有产品生产流程的,一票否决权!”

  耿长发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他这辈子,都在跟质量打交道,都在跟那些偷奸耍滑、想蒙混过关的人和事作斗争。他太清楚一个工厂里,质检部门的尴尬地位。说得好听是“把关人”,说得难听点,就是生产车间的附庸,是领导为了产量随时可以牺牲掉的摆设。

  他当年为什么落得个“耿阎王”的名声?不就是因为他想把质检的权力,从车间主任手里夺过来,结果得罪了所有人,最后连他那个当副厂长的小舅子都保不住他。

  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要把他当年想做却没做成的事,直接加码百倍,给他一个独立的“分厂”?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在画大饼?

  “你说的,可是真的?”耿长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怀疑。

  何雨柱没有多说废话,他直接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耿师傅,这是我连夜草拟的任命书和授权书,您可以先看看。”

  耿长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几张纸。

  他的目光落在纸上,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那上面白纸黑字,用最直接的语言,清晰地写着“红星实业质量检验分厂”的组织架构、独立权限,以及最重要的“一票否决权”的具体执行细则。

  每一条,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

  每一条,都敲在他当年未竟的梦想上。

  耿长发拿着那几张纸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看了很久,久到院子里的老太太都择完了菜,走过来悄悄看了一眼,又摇着头走开了。

  李卫东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看着耿师傅脸上的神情从怀疑,到震惊,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知道,厂长这一招,用对了。

  许久,耿长发才缓缓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何雨柱,仿佛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

  “小子,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个权力,把你整个厂子都给搅黄了?”

  “我怕。”何雨柱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眼神里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但我更怕生产出来的东西,砸了我们红星厂的招牌,断了那几百号工人和乡亲们的活路!耿师傅,我是把我们厂的命根子,交到您手里了。”

  耿长发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授权书。那张纸,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他沉默了半晌,就在李卫东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耿长发突然抬起头,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条件。

  “要我干,可以。”

  何雨柱和李卫东精神一振。

  “但是,”耿长发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我的分厂,要配一把大铁锤!”

  “铁锤?”李卫东愣住了,这是什么要求?

  何雨柱也是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要多大的?”

  耿长发的眼中爆出一团精光,他伸出干枯但有力的手,比划了一下:“至少二十磅!我要把它就供在质检分厂的门口!以后,但凡有不合格的零件,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抡锤,把它砸成废铁!我看谁还敢跟我讲情面,谁还敢拿次品来糊弄!”

  二十磅的大铁锤!

  这话一出,李卫东倒吸一口凉气。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面:耿阎王站在高台上,抡起铁锤,将一个价值不菲但尺寸差了一丝的精密零件,一锤砸得粉碎。

  这哪里是砸零件,这分明是在砸人情,砸所有人的侥幸心理!

  狠!太狠了!

  何雨柱看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心中的那点担忧彻底烟消云散。

  他要的,就是这股狠劲!

  “好!”何雨柱没有丝毫犹豫,当场拍板,“别说二十磅,我给您弄一把五十磅的!再给您搭个台子,刷上红漆!您这柄锤,以后就是我们红星实业的尚方宝剑!”

  耿长发愣住了,他没想到何雨柱答应得这么痛快,甚至比他要求的还要过分。

  他看着何雨柱那张年轻却写满坚定的脸,忽然,他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像是一块生锈的铁,被硬生生掰开。

  “好小子!”耿长发把手里的锉刀往腰上一别,将那份授权书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就像揣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转过身,中气十足地对着屋里喊道:“老婆子!把我那套新的劳动布工作服找出来!明天,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