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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宏因长社大捷而燃起的振奋与雄心,并未能持续太久。

  为何?这便不得不提卢植被押回洛阳。

  卢植去职,何人能接替其位,继续主持对黄巾主力张角的攻势?

  环顾朝堂与军中,一个名字跃入刘宏脑海——董卓。

  此时的董卓,远非日后那个祸乱朝纲、凶残暴虐的权奸。

  他起于边地,弓马娴熟,膂力过人,早年征战羌胡,屡立战功,在凉州军中威望素著,乃是一位实打实凭借军功晋升、身经百战的名将。

  在刘宏眼中,董卓作战勇猛,经验丰富,正是接替卢植、讨平张角的上佳之选。

  于是,诏令下达,董卓被任命为东中郎将,持节,总督河北战事。

  此刻,董卓军中大帐内,气氛肃穆。

  几名核心将领肃立两侧,刚刚听完了斥候对广宗及周边敌情的详细汇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之上那位身形雄壮、面庞粗犷、虬髯戟张的东中郎将身上,等待着他做出下一步的决策。

  董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在面前的简陋地图,目光在代表广宗和下曲阳的两个点上反复移动,沉吟思索了许久。

  帐内静得只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

  终于,他抬起眼,眸光锐利:

  “传令下去,即日起,解除对广宗县的围困,大军主力……转向北上,攻打张宝据守的下曲阳县!”

  此令一出,帐中几名将领皆是一怔,面露诧异。

  一名性急的副将忍不住踏前一步,抱拳道:“将军!卢中郎此前围困广宗多时,张角已是瓮中之鳖,只差最后一步便可竟全功!为何此刻突然放弃,反而要去攻打兵力更为雄厚、城防更为牢靠的下曲阳?”

  “此举……未免有些舍近求远,是否不妥?”

  董卓闻言,并未动怒,只是眸光微微一冷,扫了那副将一眼,淡淡道:“只差一步?谁告诉你只差一步?”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走到帐中:“张角此人,身怀《太平要术》,妖法莫测!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引动天雷,皆有其传闻!其符水更能活死人,肉白骨!”

  “谁敢断言他已山穷水尽?谁又知晓他被逼入绝境之时,还会使出何等诡谲手段?”

  “卢植久攻不下,岂是无因?你真以为那张角是那般容易拿下的?”

  他转身,粗壮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标注的下曲阳位置,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沉的考量:

  “广宗城坚,张角妖法难测,强攻之下,即便能胜,我军亦必伤亡惨重,且胜负难料。”

  “而下曲阳,张宝虽拥兵众多,然其人有勇无谋,远不及张角难缠。”

  “我军新得大捷,士气正盛,若能以雷霆之势击溃张宝,既可斩断张角一臂,削弱贼军整体实力与士气,亦可积小胜为大胜,稳扎稳打。”

  “届时,广宗孤城,内外交困,或可不战而下!”

  他环视帐中诸将:“避实击虚,方为上策。尔等明白?”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虽仍有人觉得放弃即将到手的广宗有些可惜,对董卓所言张角妖法的威胁也将信将疑,但见董卓分析得条理清晰,且他以往战绩彪炳,威望素著,此刻又是主帅,最终无人再出言反对,齐齐抱拳:

  “末将遵命!”

  于是,董卓大军悄然拔营,解除对广宗的包围,主力调转方向,如同一条暗色的巨蟒,朝着北面的下曲阳逶迤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广宗城墙上,一道瘦削的黄色身影悄然独立。

  张角静静地注视着官军火把长龙逐渐远去,融入远方的山林当中。

  他那双深陷的、黝黑的眸子中,倒映着碧蓝的天幕。

  只是,隐约有一抹黄色一闪而过,将蓝天换黄天。

  ..............................

  当巨鹿太守郭典得知东中郎将董卓率主力北上,意图攻打下曲阳的张宝部,并接到朝廷旨意,命他全力配合董卓行动时,他心中顿时涌起难以抑制的欢喜与激动。

  在郭典看来,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早已对盘踞在下曲阳的黄巾军深恶痛绝,视其为心腹大患。

  张宝拥兵数万,扼守要冲,不仅严重威胁巨鹿郡的安全,更如同毒刺般扎在朝廷的平叛大业上。

  如今有董卓这等名将率领朝廷主力前来,兵力雄厚,士气正旺,若能一举荡平张宝,则冀州黄巾可去其半,于公于私,都是莫大的好事!

  他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旌旗在下曲阳城头飘扬。

  因此,当斥候回报董卓大军已抵达附近并安营扎寨后,郭典立刻沐浴更衣,换上最为庄重的官服,带着犒军的物资和满心的期待,主动前往董卓大营拜访。

  中军大帐内,董卓接见了郭典。

  郭典见董卓身形魁梧,面容粗犷,虽面带笑容,但眉宇间自带一股久经沙场的悍勇之气,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施礼:“巨鹿太守郭典,拜见董中郎!”

  董卓哈哈一笑,显得颇为热情,起身虚扶道:“郭太守不必多礼!你我同为朝廷效力,共讨国贼,正当同心协力才是!快请入座!”

  两人分宾主落座,帐内早已备下简单的酒宴。

  郭典先是代表巨鹿郡百姓对董卓大军到来表示欢迎与慰劳,又详细介绍了下曲阳周边的地形、敌情以及他手中可配合调动的郡国兵情况,言辞恳切,态度积极。

  董卓听着,不时颔首,看似十分满意,与郭典相谈甚欢,推杯换盏之间,气氛颇为融洽。

  待到寒暄得差不多了,郭典觉得时机成熟,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脸上堆起笑容,朝着董卓恭敬地询问道:“董中郎用兵如神,威震边陲,如今亲率王师至此,不知……欲以何种方略,攻打那张宝盘踞的下曲阳?”

  “下官麾下儿郎,定当全力配合,以供驱策!”

  他满心以为会听到董卓慷慨激昂地阐述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强攻或智取,他甚至已经准备好立刻回去整顿兵马,充当先锋。

  然而,董卓闻言,正要举杯喝酒的动作却是微微一顿。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脸上的热情笑容似乎淡去了几分,转而浮现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淡淡笑意,目光平静地看着郭典,反问道:

  “攻打?”

  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慵懒和理所当然:

  “郭太守,为何……要主动攻打?”

  郭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立当场,脑子里一时间完全转不过弯来。

  “……………董中郎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