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

  牢房里的空气中是浓郁的让人作呕的味道,加上周遭的环境,越发映衬的和徐宴卿这似是书卷气的模样,格格不入。

  饶鸣的内心如此腹诽,可他却不敢直说,反而道:“大人何出此言?”

  官场之道,饶鸣自觉自己多少还会点的。

  徐宴卿淡淡扫了他一眼,显然看穿了饶鸣的意思。

  不过却没有多职责。

  “因为出现的太过于突兀,因为出现后,就搅弄起来了波浪,甚至……我似乎也在其中。”

  饶鸣想说什么,可他从小就跟着徐宴卿,深知对方并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甚至可以说理智到冷漠,饶鸣无数次想过,也许那天自己就算是外派出任务死了,自己这位跟随多年的大人,也不会为自己感伤。

  可是眼下——这明显是情绪化了啊!

  饶鸣抬眼正好看到徐宴卿略带冷意的眸子,一个激灵的清醒了。

  “大人您的意思?”

  “调查清楚,这位祁姑娘,恐怕不似看起来这么简单,顺便让去巴蜀,苗疆,调查的人加快速度。”徐宴卿语气里的冷意更甚了些许。

  他看似冰冷,骨子里却还固执己见的很,以超高要求自己,要屏蔽情绪,既然手持律法,那就要做到公正,克制,端正,严谨。

  虽是孤臣,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他看别的府门多的是拜帖求见的人,而他的府门,门可罗雀,却也清闲,他乐在其中。

  但是,从昨日开始,他的情绪宛若脱缰的野马!

  甚至今日,他本意进了祁家,探清楚祁家的想法之后,不仅要绝了祁家和沈家的婚事,这祁宁枝也莫想再找个高枝嫁出去。

  起码要他把事情查清楚后,再寻一二。

  甚至最坏的想法他都想过,那就是让祁宁枝以为朝祈福的方式,让祁宁枝进道观,修心,养身,也在他监管之下。

  可是出口却成了庇护。

  他眸色暗暗。

  饶鸣也认真思忖了会道:“好,属下这就去彻查。”

  “嗯,派人不间断的监视她,有问题随时来报。”徐宴卿收敛心神,继续看眼下的案子,似乎已经从难得失控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饶鸣领命下去,他自然是完全相信徐宴卿的话,也做好了以后一直狐疑地盯着祁宁枝打算,看看对方到底是何居心。

  可饶鸣也有别的话想说来着。

  不敢。

  他想说,您说这么多,真的不考虑一下,三日后身沈家就要去祁家提亲了……

  到时候人家是有婚约的姑娘了就,过了一年半载,人家一出嫁,就成**了!

  若回头查查没啥事,只是大人你枯木逢春了,那你岂不是要成了那见不得人的,外室?

  等饶鸣离开后。

  徐宴卿又整理了个案子,才起身回到住所,外面的月亮已经快要消散,天边逐渐泛起微微的白。

  他知道自己该休息了。

  甚至墙上贴着该入睡的时间,那是饶鸣在徐宴卿连续工作七日,结果一头栽在了邢狱入口处,太医来看,说是再如此熬下去,恐活不过三十后,饶鸣强烈要求!

  起码每日要入睡三个时辰。

  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杂乱如麻,昏沉的睡了一个时辰后,他喊人来叫马车。

  城外。

  清晨的雾气还格外的大,让人看不真切太远的东西。

  可是进城叫卖的商贩,已经熙熙攘攘的挑着扁担,朝着城内走。

  徐宴卿像是习惯性似得,出城门一路直行,行至末路后,再一直朝西前行。

  行至天光彻底亮了起来。

  一个不算大的小村落,显露出来。

  清晨牧者放羊,老者种田,孩童嬉笑。

  而在距离村庄不远处,有一座及其小的无名小庙。

  香火正徐徐上升萦绕,淡淡白雾模糊了徐宴卿的眼睛,他低头重新点燃一炷香,放在香炉之中。

  有孩童见到徐宴卿跑了过来:“大人,您又来啦,今天是月初了吗?”

  徐宴卿摸摸对方的头:“尚未,只是心不静,想来上柱香。”

  求个安稳。

  孩童不懂,可知道眼前的大人是个好人,是个好官,会让属于他们的田地再次属于自己,会减轻那层层压迫的赋税。

  “大人,您一定心想事成!体态康健的!”孩童不懂,只拿了昨日长者过寿辰时说的喜庆话来送给徐宴卿。

  徐宴卿随着那香火白雾,随着那孩童浪漫天真的话,心渐渐的沉下来。

  他遥望远方,因为是平原,他可清楚的看到远处运河那庞大的船只,上面有着一只翱翔的凤凰,那是长公主的。

  还有许多,他需要做的事情,那些他人的儿女清查,他并不需要过多干涉。

  他离开此地之前, 孩童再次出现在马车外,扬着手:“大人,我家的葡萄要是熟了,下次来,我给大人留最大最甜的一串!”

  “好。”

  **

  次日。

  祁宁枝睡的极其不好。

  在梦里她好像进入了荒野大逃杀,一不小心就不停的死啊死,还都是她曾经的死法,还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一直在暗示着她。

  别挣扎了。

  你已经是女主了。

  哪里有不受苦就能当女主的。

  你只要熬过去,以后你就会是国公夫人,去哪里都会受人朝拜!

  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享福你个头!

  这么好的身份让给你吧,你来吧!这么好的男主,你不留着舍得给我?

  祁宁枝睁开眼,双眼带着血丝,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冲过去就给自己连喝了三盏茶,等要喝完了,那滔天的怒火就想要把这茶盏砸碎。

  不行!

  努力攒钱买的。

  祁宁枝气的牙疼。

  而那身体的倒计时,显示已经消失了一天,目前还有十二天。

  嗯,本来是半个月的,可是却因为抽风的时不时加速,现在是显示十二天!

  祁宁枝嘴角更抽抽了。

  彩珍进来的时候就看着自家小姐那宛如得了羊癫疯的嘴角。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受伤的时候,伤到了脑袋?”

  祁宁枝:……

  等祁宁枝洗漱完后,祁鸿志的正心院就来人喊了。

  喊她用膳。

  这太阳跟从南边出来似得,一看就有着孬点子,憋不住的就要朝着她身上用了。

  不过祁鸿志的想法没达成。

  因为祁宁枝刚出自己的院门,就被齐宁郡主的人堵住了。

  对方青天白日的,先是恭敬的请人,再是嬷嬷扶,完全不给拒绝的机会。

  祁鸿志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从后门都走了。

  祁鸿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随即朝着家仆发火:“谁把后门打开的?谁都能进我祁家的后门吗?”

  大门不能进吗!

  而且,怎么以前不知道舒云院距离后门那么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