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歧路
顾寒声看不出生气，他反倒有点好奇。
“你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激怒我吗？路老和我通话时说你会来道歉，他教你这样道歉？”
路正那张玩世不恭的邪气脸庞终于有了裂痕，他从车子略弯身出来，手插在兜里，他越是这么虚张声势，顾寒声越是显得自在。
他看着路正跳脚的样子，总觉得他是知道的，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所以处处和自己过不去，哪怕扑腾半天，也没有真的闹出些什么动静。
路正从前像个胡闹的小孩，渴望人群的注目，所以逃课打架，呼朋唤友，身后的一群喽啰捧着他，路家也宠着他。顾寒声从来没想过需要对付他，因为他只不过是个一无是处，心比天高的纨绔。
路正从他眼里看出了没说出来的话。
顾寒声在说：你只能搞这些小打小闹的动作？没出息的废物。
他抬脚踢向路边的**桶，但那**桶锁在原地，质量相当不错，他没能踢动，脸却憋紫了。
路正恼火的不止是顾寒声的眼神，不止酒店那天，被他带上车的女人。
回了江州才短短几天，他过得不如意极了，路家的业务凡是经过他的手，都被接二连三的抢走。那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小公司，叫什么星宏的，跟野狗似的咬死了自己的生意，大大小小的项目，不是临合作被挖走，就是要续约了却被放鸽子。
就连历尽千辛万苦高价拿下的地皮，还没捂热，也不知道哪个小集团的营销团体，从青杨区十八年前的杀人案挖起，做了好几个版本的文档，几百个营销号故弄玄虚地指引着方向，把那地皮说得极其不详。
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扒出了那些玄乎的案件地址，竟然都发生在他那块地附近。
路正被搞的焦头烂额，这边刚花了钱压下来热搜，后面的流程又不放行了，说是他们的环境报告书内容存在重大缺陷，不予批准。
先前是路正非要买的地皮，准备大展宏图，作为今年的主推项目，说服路老爷子已经是信誓旦旦，说压上自己的全部个人资产，绝对能做好。
结果拿下地皮都费劲心力，到现在项目还没开，已经处处受挟制。
路正只好求到路老爷子面前，爷爷见他那副死不悔改，怨别人恶意竞争，怨做事的人不得力，唯独没说自己的不足。
那副死不悔改的样子让老爷子怒上心头，手上接过下人捧着的药碗，一扬手，泼了他满脸。
路正擦了脸上的药汤，忍了，低声说：“爷爷骂也骂了，泼也泼了，这个项目已经可不能让人搅黄了。”
但路老爷子却不肯帮他，背过身去，重重咳嗽。
“根源不在江州，在梨城，你还不知道错？”
什么错？
路正树敌太多了，他不知道哪个小人害他，但听见梨城两个字，他想起顾寒声和那个冒牌货。
“我会亲自和寒声说，只要你道歉，他也会卖我一个面子，不会再追究。”
“道歉？爷爷，你让我给他道歉？”
他不可置信，“这件事，根本就是顾寒声存心要跟我过不去！”
路正从来不觉得自己对顾寒声做错过什么。老爷子把拐杖掷过来，险些砸破了他脑袋，路正把拐杖扶起来，往他爷爷身边一扔，大步往外走了。
一个**的路太太，和他那因为早逝而成为所有人心中尽善尽美的前任顾总。
顾寒声刚整顿一团乱的顾氏集团，靠的是雷霆手腕。
于是人们都更加怀念起前顾总，那个看起来更加儒雅，友善的掌权人。
与此同时，鲜少有人知道，儒雅的前总裁顾正远，他那段看似美满实则不忠的婚姻。和曾经的好友越线，双双搞了一出隐秘的婚外情。
幸运的是双方都谨慎，没人撞破过，不幸的是，顾寒声发现了。
在顾正远即将断气前，他附在他耳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路正是你儿子，你知道吗？”
顾正远一定是不知道的，否则他不会没有给路正留下点东西，不会和路家反目，斗了那么多年。
他那时候油尽灯枯了，瞪大了眼睛，深深的喘息，呆滞的目光里还带着不可置信。
嗬嗬的气声在喉咙挤出来，可是没人能听见，他想要说什么。
顾寒声也不知道。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神色越来越冷静。
死亡对人是公平的，顾正远没有因为最后的不甘而咬牙活下来，反而带着痛苦停止了心跳。
那天，顾寒声站在病床前，他母亲发红的眼眶滚落下两行眼泪。
这对夫妻两个是互相利用的联姻关系，似乎一辈子也没有过亲密的时候，顾寒声懂事之后，他们之间就是虚假的样子，人前挽着手，若是有镜头，便靠得紧密些，离开人群和镜头，他们在家里，称得上陌生人。
可顾正远死了，她看起来那么伤心。顾寒声不知道，她的眼泪是因为不远处的镜头，还是真的因为床上的这个陌生人。
而顾寒声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天新闻头条说“顾氏独子喜获百亿家产，丧父无泪反喜不自胜。”
所有人都说，他冷心冷血。
只有郑宝悦，她半夜来见他，张开手环抱住了他。
他以为自己是真的不会难过。
可是郑宝悦来了，她的胳膊很细，抱住自己，却很用力。
“我不觉得难过。”他说，你不用这样。
郑宝悦却说，“是我难过，我想祖母了。”
“祖母去世的时候，我伤心得哭不出来，但胸口很闷，我以为是天气太热了，就没有在意，后来生了一场病。
梦里起了大雾，我越走越远，祖母在梦里叫我往回走，黑黑的隧道里，我走了好远，醒来大家都说，我活过来了，那时候我才发现枕头是湿的，妈妈说，我一直在喊祖母别走。”
她说，“寒声，告别没有什么难的，不管你爱他还是怨他，都已经相隔在生死之外了，我们不会再见到他们，放过自己吧。”
顾寒声什么都没有说，只有郑宝悦看见了他的怨恨和矛盾的痛苦。
他曾经崇拜过，又怨恨过的人死了。
他的心口被看不见的尖锥抵着，沉沉的闷痛。
顾正远死后，顾氏集团的利益纷乱才慢慢显现出来。
顾寒声看不出生气，他反倒有点好奇。
“你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激怒我吗？路老和我通话时说你会来道歉，他教你这样道歉？”
路正那张玩世不恭的邪气脸庞终于有了裂痕，他从车子略弯身出来，手插在兜里，他越是这么虚张声势，顾寒声越是显得自在。
他看着路正跳脚的样子，总觉得他是知道的，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所以处处和自己过不去，哪怕扑腾半天，也没有真的闹出些什么动静。
路正从前像个胡闹的小孩，渴望人群的注目，所以逃课打架，呼朋唤友，身后的一群喽啰捧着他，路家也宠着他。顾寒声从来没想过需要对付他，因为他只不过是个一无是处，心比天高的纨绔。
路正从他眼里看出了没说出来的话。
顾寒声在说：你只能搞这些小打小闹的动作？没出息的废物。
他抬脚踢向路边的**桶，但那**桶锁在原地，质量相当不错，他没能踢动，脸却憋紫了。
路正恼火的不止是顾寒声的眼神，不止酒店那天，被他带上车的女人。
回了江州才短短几天，他过得不如意极了，路家的业务凡是经过他的手，都被接二连三的抢走。那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小公司，叫什么星宏的，跟野狗似的咬死了自己的生意，大大小小的项目，不是临合作被挖走，就是要续约了却被放鸽子。
就连历尽千辛万苦高价拿下的地皮，还没捂热，也不知道哪个小集团的营销团体，从青杨区十八年前的杀人案挖起，做了好几个版本的文档，几百个营销号故弄玄虚地指引着方向，把那地皮说得极其不详。
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扒出了那些玄乎的案件地址，竟然都发生在他那块地附近。
路正被搞的焦头烂额，这边刚花了钱压下来热搜，后面的流程又不放行了，说是他们的环境报告书内容存在重大缺陷，不予批准。
先前是路正非要买的地皮，准备大展宏图，作为今年的主推项目，说服路老爷子已经是信誓旦旦，说压上自己的全部个人资产，绝对能做好。
结果拿下地皮都费劲心力，到现在项目还没开，已经处处受挟制。
路正只好求到路老爷子面前，爷爷见他那副死不悔改，怨别人恶意竞争，怨做事的人不得力，唯独没说自己的不足。
那副死不悔改的样子让老爷子怒上心头，手上接过下人捧着的药碗，一扬手，泼了他满脸。
路正擦了脸上的药汤，忍了，低声说：“爷爷骂也骂了，泼也泼了，这个项目已经可不能让人搅黄了。”
但路老爷子却不肯帮他，背过身去，重重咳嗽。
“根源不在江州，在梨城，你还不知道错？”
什么错？
路正树敌太多了，他不知道哪个小人害他，但听见梨城两个字，他想起顾寒声和那个冒牌货。
“我会亲自和寒声说，只要你道歉，他也会卖我一个面子，不会再追究。”
“道歉？爷爷，你让我给他道歉？”
他不可置信，“这件事，根本就是顾寒声存心要跟我过不去！”
路正从来不觉得自己对顾寒声做错过什么。老爷子把拐杖掷过来，险些砸破了他脑袋，路正把拐杖扶起来，往他爷爷身边一扔，大步往外走了。
一个**的路太太，和他那因为早逝而成为所有人心中尽善尽美的前任顾总。
顾寒声刚整顿一团乱的顾氏集团，靠的是雷霆手腕。
于是人们都更加怀念起前顾总，那个看起来更加儒雅，友善的掌权人。
与此同时，鲜少有人知道，儒雅的前总裁顾正远，他那段看似美满实则不忠的婚姻。和曾经的好友越线，双双搞了一出隐秘的婚外情。
幸运的是双方都谨慎，没人撞破过，不幸的是，顾寒声发现了。
在顾正远即将断气前，他附在他耳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路正是你儿子，你知道吗？”
顾正远一定是不知道的，否则他不会没有给路正留下点东西，不会和路家反目，斗了那么多年。
他那时候油尽灯枯了，瞪大了眼睛，深深的喘息，呆滞的目光里还带着不可置信。
嗬嗬的气声在喉咙挤出来，可是没人能听见，他想要说什么。
顾寒声也不知道。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神色越来越冷静。
死亡对人是公平的，顾正远没有因为最后的不甘而咬牙活下来，反而带着痛苦停止了心跳。
那天，顾寒声站在病床前，他母亲发红的眼眶滚落下两行眼泪。
这对夫妻两个是互相利用的联姻关系，似乎一辈子也没有过亲密的时候，顾寒声懂事之后，他们之间就是虚假的样子，人前挽着手，若是有镜头，便靠得紧密些，离开人群和镜头，他们在家里，称得上陌生人。
可顾正远死了，她看起来那么伤心。顾寒声不知道，她的眼泪是因为不远处的镜头，还是真的因为床上的这个陌生人。
而顾寒声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天新闻头条说“顾氏独子喜获百亿家产，丧父无泪反喜不自胜。”
所有人都说，他冷心冷血。
只有郑宝悦，她半夜来见他，张开手环抱住了他。
他以为自己是真的不会难过。
可是郑宝悦来了，她的胳膊很细，抱住自己，却很用力。
“我不觉得难过。”他说，你不用这样。
郑宝悦却说，“是我难过，我想祖母了。”
“祖母去世的时候，我伤心得哭不出来，但胸口很闷，我以为是天气太热了，就没有在意，后来生了一场病。
梦里起了大雾，我越走越远，祖母在梦里叫我往回走，黑黑的隧道里，我走了好远，醒来大家都说，我活过来了，那时候我才发现枕头是湿的，妈妈说，我一直在喊祖母别走。”
她说，“寒声，告别没有什么难的，不管你爱他还是怨他，都已经相隔在生死之外了，我们不会再见到他们，放过自己吧。”
顾寒声什么都没有说，只有郑宝悦看见了他的怨恨和矛盾的痛苦。
他曾经崇拜过，又怨恨过的人死了。
他的心口被看不见的尖锥抵着，沉沉的闷痛。
顾正远死后，顾氏集团的利益纷乱才慢慢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