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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句‘一个打五个’,不是狂妄,而是他真的有这个底气!”

  伙计听得冷汗涔涔,他看着楼下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年轻道士,感觉像是在看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猛兽。

  “那……那另一个呢?”

  “那个叫张玄景的……他一剑就废了李慕玄……”

  刘渭沉默了。

  他看着那个安静喝茶的少年,眼中闪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他……我不知道。”

  刘渭的声音干涩沙哑,“小栈门的情报网遍布天下,但关于这个张玄景……在陆家寿宴之前,他的档案,是一片空白。”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实力甚至可能不逊于张之维的怪物……这才是龙虎山最可怕的地方!”

  “你永远不知道,那座山上,还藏着多少这样的怪物!”

  楼下,气氛已经凝固到了冰点。

  无根生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张之维,又看了看张玄景。

  “看来,今天这架,是非打不可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四人,气息同时暴涨!

  阴风怒号,尸气弥漫,血光冲天,杀意沸腾!

  四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邪恶恐怖的气息,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朝着张之维和张玄景当头罩下!

  迎鹤楼内的桌椅开始“咯咯”作响,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些修为稍弱的年轻异人,已经脸色发青,气血翻涌,几欲作呕。

  然而,张之维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了。

  “来得好!”

  他大喝一声,身上的金光不再是单纯的守护,而是化作了无数道细如牛毛的金色电弧,在他周身噼啪作响!

  雷法!

  他竟然也精通雷法!

  与此同时,一直安坐不动的张玄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当”的一声轻响。

  茶杯落桌,声音清脆。

  可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这声轻响,却比任何雷鸣都更加震撼人心。

  他站了起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光华四射的异象。

  他只是站了起来

  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从神龛上,漠然地投下了俯瞰众生的一瞥。

  那一瞬间,他引以为傲的,足以让鬼神退避的阴邪之气,遇到了克星,竟然有了片刻的凝滞。

  张玄景起身迈出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整个迎鹤楼内,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时间,在这一步踏出时被无限拉长。

  杀气、阴气、血气、尸气,四股秽恶之气交织成的巨网已经当头压下,楼内众人只觉得神魂都被冻结,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张玄景,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第一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万物失声的瞬间。

  异变陡生。

  但来源,却不是那如渊渟岳峙的张玄景。

  而是他身边那个金光噼啪作响,战意昂扬的张之维。

  他竟在此刻,突兀地转过了头,不再看无根生,也不看那四个气息滔天的邪魔。

  他的目光,越过了凝固的空气,越过了所有僵硬的面孔,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早已吓得躲在柜台后面,抖如筛糠的店掌柜身上。

  然后,他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

  “掌柜的!我们的饭菜怎么还没上呢?该不是给忘了吧!”

  声音洪亮,穿云裂石,回荡在死寂的迎鹤楼内,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

  荒谬绝伦。

  静。

  死的寂静。

  那即将压垮一切的恐怖气机,戛然而止。

  阴风停了,血光凝了,连那最令人作呕的尸气,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吼得稀薄了几分。

  在场的所有异人,无论是楼下对峙的,还是楼上看戏的,全都愣住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惊骇,到紧张,再到茫然,最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错愕。

  什么?

  饭菜?

  迎鹤楼二层,凭栏而望的年轻翘楚们,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那张因兴奋与战栗而涨红的脸,此刻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在干什么?

  他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全性掌门无根生!

  还有那四个在异人界掀起腥风血雨,光听名字就足以让小儿止啼的“四张狂”!

  这是足以颠覆一方势力的阵容!

  这是足以让任何名门大派都严阵以待的死局!

  可这个张之维……

  这个龙虎山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他居然……

  在催饭?!

  这已经不是用“狂妄”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疯了!

  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然而,更让他们感到脊背发凉的是,当这个念头浮现时,他们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

  不,他没疯。

  他清醒得很。

  正因为清醒,所以才更加可怕。

  这意味着,在他眼中,眼前这场足以载入异人界史册的惊天对决,其重要性,竟然还排在一顿未曾上桌的饭菜之后。

  这不是狂妄。

  这是蔑视。

  一种发自骨髓,深入神魂的,彻头彻尾的,不加任何掩饰的蔑"视!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全性掌门,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而只是一群……耽误了他吃饭的苍蝇。“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声音在这寂静中,清晰得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从张之维身上,缓缓移到了无根生的脸上。

  他们想看看,这位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奇才,这位将整个全性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枭雄,在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之后,会是何等惊天的怒火。

  然而,他们又一次失望了。

  无根生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白。

  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玩味,七分通透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愕然。

  他身后的四人更是如此。

  那用毒的高手,脸上的阴笑僵住了。

  那浑身尸气的家伙,周身的黑雾都出现了不稳的波动。

  整个全性,这五个让天下正道都头疼不已的顶尖高手,就这么被一句简简单单的“催饭”,给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场面滑稽到了极点,却又恐怖到了极点。

  二楼的刘渭,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死死抓着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龙虎山这三个字,真正的分量。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强大,不是功法精妙。

  而是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

  “格局”。

  一种视天下风云如无物的……

  “底气”。

  在龙虎山的眼中,所谓的全性,所谓的天才,所谓的纷争,或许真的就只是一场……

  戏。

  一场连让他们推迟饭点都做不到的,无聊的戏。

  这份认知,比任何雷法金光,都更加令人感到绝望和恐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玄景,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并没有因为张之维的胡闹而分心,他的目光,依旧如同两柄万古不化的冰锥,死死钉在那个黑衣人的身上。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语气,对着张之维说了一句。

  “师兄。”

  “打完,再吃。”

  平平淡淡的六个字,没有丝毫烟火气。

  可这六个字,却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打完,再吃。

  何等的理所当然。

  何等的……

  不容置疑。

  这场战斗的结局,在他开口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如果说,张之维的“催饭”是一种惊世骇俗的“狂”。

  那么张玄景这句轻描淡写的“打完再吃”,就是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真”。

  一种视强敌如草芥,视胜负为囊中之物的,绝对的真实。

  迎鹤楼内的气氛,再一次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那么现在,就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连空气都凝固的死寂。

  无根生脸上的空白,终于缓缓褪去。

  他看着张之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玄景。

  忽然,他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玩世不恭的笑,而是一种极度冰冷,极度危险的笑。

  “有意思。”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座酒楼。

  “真有意思。”

  “龙虎山……好一个龙虎山!”

  他缓缓抬起手,无形无质,却又包罗万象,能化解世间一切法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神莹内敛,其光自现。

  “看来,今天这顿饭……”

  无根生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

  “你们是吃不成了。”

  此时,无根生身后的几位咧嘴笑道:“明天龙虎山上,就多出两具尸体!”

  张之维和张玄景对视了一眼。

  两师兄弟哈哈大笑起来。

  震得迎鹤楼的房梁发颤。

  师父总说下山之后,要向天下异人翘楚学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张之维今天就看看,这些人外有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器量!我今天就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