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客突然成名,赵珩“功”不可没。

  这位混世魔王的重金悬赏令让“逍遥客”这个名号,从籍籍无名的写书人,变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

  无论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靖国公府那位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正不惜血本地全城搜捕此人!

  悬赏令上语焉不详,只说要寻人,并未言明缘由。这反而激起了京城百姓无边的好奇与猜测。

  赵珩是谁?那是京城头一号的混世魔王,眼高于顶。能让他如此大费周章。这逍遥客究竟是干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坊间议论纷纷。

  “莫不是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玩意儿,触怒了这位小爷?”

  “我看未必!赵小爷虽纨绔,可眼光挑剔得很,寻常玩意儿入不了他的眼。能让他惦记上的,指不定是什么绝世奇书呢!”

  “对对对!说不定是这书写得太好,他想找到写书人,逼着人家给他写续集呢!”

  “管他呢!能让赵小爷如此上心,这逍遥客写的书,必定非同凡响!”

  这猜测如同野火燎原。于是,原本门可罗雀的漱玉书斋,顷刻间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热之地,门槛几乎被踏破!

  人们蜂拥而至,不为别的,只为抢购那署名“逍遥客”的薄薄几册杂书。

  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他站在柜台后,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涌入,声音都激动得发颤,逢人便自夸。

  “瞧瞧老夫这双眼睛,那可是在书堆里炼了几十年的!当初逍遥客拿着书稿来时,老夫一眼就看出此非凡品!当真慧眼识珠啊!”

  他拍着胸脯,仿佛逍遥客的成名全赖他的“伯乐之明”。

  而这股热潮真正的源头——逍遥客本人孟奚洲,此刻正坐在马车里,看着面前洛谷送来的一大包沉甸甸的银锭和银票,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书斋送来的分红?”孟奚洲捻起一张银票,上面“汇通钱庄”的朱红印章清晰可见,数额可观。

  洛谷面无表情地点头:“是。掌柜的说,托赵小爷的福,书卖疯了,供不应求,连夜加印都赶不上趟。这是第一批分润,后续还有。”

  孟奚洲掂量着手中银票的分量,又看看桌上那堆银光闪闪的元宝,心情复杂。

  她的第一步棋还没真正落下,这第一桶金就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砸到了她面前。

  逍遥客之名,竟因赵珩的“追杀令”而名动京城,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

  这走向,真是……荒谬又讽刺。

  孟奚洲将银票丢回桌上,声音听不出太多喜悦:“新开个钱庄户头存进去吧。”

  这笔意外之财虽好,但比起她真正谋划的大事,不过是锦上添花。

  洛谷默默收起银钱,悄无声息地退下。

  又过了一会儿,孟府到了。

  孟奚洲刚踏入大门,一道身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正是纪氏的贴身大丫鬟——修兰。

  修兰脸上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阴郁,上次在孟奚洲手里吃的亏,让她记忆犹新。

  她微微屈膝,语气平板无波:“二小姐,夫人正厅有请。”姿态看似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直接封住了孟奚洲的去路。

  孟奚洲脚步一顿,抬眸看向修兰,唇角勾起:“哟,是修兰姐姐啊。母亲可真是精力旺盛,一天都不得闲。”

  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这禁足令……啧啧,关得还没猪圈严实呢,母亲还是这般来如影去如风的,如同母亲对父亲的命令那道风一样——耳旁风。”

  “你!”修兰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撕烂眼前这张巧嘴的冲动。

  上次的教训刻骨铭心,夫人为了保下她,还被老爷斥责了一顿。她不能再冲动,不能再给这**人抓住把柄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脸上挤出的笑容更加僵硬,只重复道:“二小姐,夫人请你即刻到正厅!”

  “修兰姐姐。”孟奚洲忽然变了腔调,声音娇嗲得能滴出水来,她故作天真地撇了撇嘴,“这就是你请人的态度么?凶巴巴的,吓死人了。我才没那么听话呢,你说去就去呀?”

  孟奚洲深谙人心,她的招数向来是“看人下菜碟”。

  对修兰这种仗势欺人又憋着一肚子火的狗腿子,最能恶心她的,就是把她高高在上的姿态踩进泥里,让她求饶,让她卑躬屈膝。

  纪氏此刻必然在正厅布好了“鸿门宴”,等着她去钻。修兰奉命来请,若连人都带不过去,以纪氏的脾性,她修兰绝对没好果子吃。

  果然,修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她死死盯着孟奚洲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眼中喷火,却又不得不强忍。她不能让夫人久等,更不能因为这点事让夫人烦心,否则自己更难立足。

  “你……还想怎么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抠出来的。

  孟奚洲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更加灿烂,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花:“哎呀,这就对了嘛。修兰姐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我见犹怜,让人看了就忘不掉呢。”

  她上前半步,凑近修兰,声音甜腻:“姐姐要是肯放下身段,真心实意地求求我……说不定我这心一软,就愿意跟你走了呢?”

  这赤裸裸的羞辱如同鞭子抽在修兰脸上!她何曾受过这等气?还是被一个夫人视为眼中钉的**蹄子如此戏弄!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朵嗡嗡作响。

  “求、你、了!”修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求谁呀?”孟奚洲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

  “……求你了,二小姐。”修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谁求?”孟奚洲不依不饶。

  修兰的呼吸粗重起来,双眼泛红,盯着孟奚洲,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屈辱的低吼:“……修兰!是修兰求二小姐了!”

  “哦——”孟奚洲拖长了调子,随即又矫揉造作地嘟起嘴,摇了摇头,“声音太小啦,一点诚意都没有。看来母亲也不是那么着急找我嘛,那我先回房歇会儿……”

  “修兰求求二小姐了——!!!”

  修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得声嘶力竭,最后“小姐”两个字直接劈了嗓子,变得沙哑刺耳。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周围树上的雀鸟扑棱棱惊飞一片,连远处洒扫的仆役都惊愕地望了过来。

  孟奚洲仿佛欣赏完一曲天籁,陶醉地点了点头:“嗯,这还差不多。诚意到了。”

  修兰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声音沙哑地问:“现在……可以跟我去正厅了吧?”

  “可以啊。”孟奚洲爽快地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慢悠悠道,“我准许你的请求了。已经给你排上见我队伍了,等我补个觉,养足精神,即刻通知你。退下候着吧。”

  说完,她背起双手,优哉游哉地就要绕过修兰离开。

  “你耍我?!”

  逗狗都没这么过分的!这**人分明是在把她当猴耍!她要是就这么放人走了,耽误了夫人的谋划,夫人能扒了她的皮!

  极致的愤怒和恐惧瞬间压倒了理智。修兰再也顾不得什么体统规矩,也忘了上次的教训。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豹,三步并作两步猛冲上前,一把狠狠拽住了孟奚洲的衣袖!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锦缎撕裂!她打定主意,就算是用拖的,也要把这**人拖到夫人面前!

  “跟我走!”修兰厉声喝道,手上发力就要硬拽。

  然而,就在她手指抓住孟奚洲袖子的时候,孟奚洲眼中寒光一闪!被抓的手臂非但不退,反而顺势借力猛地一个回身!一只手掌并拢如刀,狠狠劈在了修兰毫无防备的侧腰上!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响起!

  修兰只觉得腰侧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被铁锤狠狠砸中!钳制孟奚洲衣袖的手瞬间脱力松开,整个人痛苦地蜷缩着弯下腰去。

  孟奚洲看也不看痛倒在地的修兰,趁机灵活地一挣,摆脱了拉扯,哒哒地跑远了,只留下一个气定神闲的背影。

  让她配合?简直是痴人说梦!

  至于纪氏?

  让她等着吧。

  等到地老天荒,等到黄花菜凉透,让她孟奚洲赏脸出席,哪有那么容易呢?

  留下修兰捂着剧痛的腰肋,瘫在地上,又痛又气又急。

  孟奚洲万万没想到的是,修兰竟跟她玩了一手“春秋笔法”,生生省略了最关键的信息——孟钦瑞也在正厅候着!

  于是,当修兰捂着剧痛的腰肋,一瘸一拐地挪回正厅复命时,孟钦瑞的目光越过她,左看右看没见到该来的人影,脸色瞬间沉如锅底:“二小姐人呢?!”

  修兰“扑通”一声跪下,眼泪说来就来,声音带着哭腔,更添了十二分的委屈和控诉。

  “老爷!奴婢无能!二小姐她说老爷和夫人等着便等着,她要回去补觉,睡醒了才肯来!奴婢苦苦哀求,可二小姐非但不听,还嫌奴婢聒噪,出手打了奴婢!奴婢这腰……”她适时地抽噎一声,痛苦地捂住腰侧,“她还说让她配合,门缝都没有!”

  “砰——”

  孟钦瑞猛地一掌拍在紫檀木桌上,震得杯盏乱跳!

  他气得额角青筋暴跳,怒极反笑:“孽障!她真是反了天了!难道还要我学那刘备,三顾茅庐去请她不成?!”

  一旁的纪氏守了昏倒的女儿一夜,眼底青黑一片,此刻却强打起精神,摆出一副痛心疾首又不得不劝解的姿态:“老爷息怒,都怪我,南意从小被我娇惯坏了,性子是烈了些……只是这次,她这脾气也忒大了些,竟把她姐姐都给气晕了过去,这实在是不该啊……”

  她句句看似自责劝和,实则字字都在火上浇油,坐实“孟南意”骄纵跋扈、气晕长姐的罪名。

  纪氏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孟钦瑞的理智。

  谁都不能威胁到未来太子妃的安危!“孟奚洲”若真被气出个好歹,或者名声因此受损,他的仕途怎么办?侯府的未来怎么办?!

  这“孟南意”简直是愚蠢透顶!

  她难道不明白,未来整个侯府都要仰仗太子妃的鼻息过活?她不把姐姐供起来小心伺候也就罢了,竟敢如此嚣张地挑衅?!

  一个荒谬又令他心惊的念头闪过:莫非……这“孟南意”仗着与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竟生了取而代之的妄想?

  简直是痴人说梦!

  孟奚洲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琴棋书画、骑射女红无一不精!

  她一个躲在姐姐光芒背后的影子,也配有此非分之想?!

  孟钦瑞心中无比清醒:若非万不得已,孟奚洲才是太子妃最完美的人选!那份聪慧机敏,何愁抓不住太子的心?

  至于眼前这个惹是生非的“孟南意”……让她顶替?孟钦瑞想想都觉得心头发凉,别说恩宠,不惹祸就谢天谢地了!

  她以为成了长公主的救命恩人就万事大吉了?

  “哼!”孟钦瑞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

  他连着几日焦头烂额地进宫,不就是因为那位长公主捅下的天大的篓子?!此番与蛮夷交锋,竟一败涂地!

  简直让整个朝廷颜面扫地!

  他倒要庆幸,这惨败终于让朝堂上下都看清了——女人怎能领兵打仗?她们的脑子里除了绣花针就是胭脂水粉,沾上兵器,连兵器都要生出神智来嫌晦气要躲开吧!

  他对长公主的鄙夷,此刻尽数转移到了“孟南意”那所谓的“救命之恩”上。

  那份恩情,该不会……就是庇护了一下眼见战败就仓皇逃命的长公主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孟钦瑞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理智全无!这孽女!是想逼他狠下心来,彻底不认这个女儿吗?!

  “想让我亲自去请?”孟钦瑞猛地站起身,声音森寒,“好啊!我这就去请!只是不知道她这副**骨头,受不受得起!”

  话音未落,他已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厅外走去。

  身后呼啦啦跟上一群下人,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扑孟奚洲所在的琼华居。

  纪氏看着丈夫的背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冷和快意。

  她立刻对身边的心腹丫鬟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吩咐:“快去,把‘大小姐’叫醒,让她立刻到琼华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