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东省委常委会的会议室,庄严肃穆。

  长长的红木会议桌光可鉴人,倒倒映着一张张波澜不惊,却又暗流涌动的脸。

  当沙瑞金推门而入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拉开椅子的声音整齐划一。

  “同志们,都坐吧。”

  沙瑞金走到主位,双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按,目光扫过全场。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所有人都知道,新书记上任后的第二次正式常委会,就是一场摸底考试,也是一场权力宣示。

  果然,开场白都省略了,沙瑞金直接进入正题。

  “今天第一个议题,关于前段时间省委组织部考察拟提拔的157名干部。”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却不翻开,只是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

  “这份名单,我看过了。同志们的工作很努力,为我们汉东选拔了很多人才嘛。”

  众人心里刚松了半口气,沙瑞金的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群众有反映,社会有议论。我这个人,耳朵里容不得沙子。所以,我提议,对这157名干部的任命,暂时冻结,重新审查。”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凭空降了好几度。

  冻结?

  这可不是小事!这等于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前任省委班子的脸上,更是把现任的组织部门架在火上烤。

  沙瑞金环视一圈,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继续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开口,“当然,我不是说这157名同志都有问题。我相信我们大部分同志还是好的。”

  “这样吧,”他身体微微前倾,“在座的各位,如果你们觉得,这名单里哪位同志是绝对靠得住的,清清白白的,你可以现在就提出来,为他个人担保。”

  “只要你敢拍着胸脯,用你的党性和**生涯来担保,那这个同志,我们就可以特事特办,任命照常进行。怎么样?”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担保?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年头,谁敢给别人担保?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万一担保的人后面真出了点什么事,那自己不就成了“识人不明”

  “带病提拔”的典型?**生涯直接就地报废。

  沙瑞金这招,太狠了。

  他根本就不是在商量,他是在用一把手的权威,堂堂正正地阳谋碾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齐刷刷地,飘向了坐在刘**对面的高育良。

  作为汉东政坛的三把手,汉大帮的领袖,只有他,有资格,也有可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和沙瑞金掰一掰手腕。

  然而,高育良仿佛进入了禅定状态。

  他正低头端详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似乎在研究那几片茶叶的沉浮,对周围汇集过来的目光恍若未闻。

  那副姿态,仿佛在说:你们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还是这杯子是古董?

  高育良不动,其他人更不敢动。

  大哥都没发话,小弟们要是敢瞎出头,那不是找死吗?

  “看来,大家对我的提议,没有意见嘛。”沙瑞金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弧度,“那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面进行第二个议题。”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了另一份文件。

  “为了加强我们省的纪检监察队伍建设,特别是反腐倡廉工作,我提议,从最高检调一位优秀的年轻同志过来,担任我们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局长。”

  “这位同志,叫侯亮平。他在北京工作期间,屡破大案要案,**过硬,能力出众,是一把反腐的尖刀!有他加入,我们汉东的天,一定会更蓝,更清澈!”

  沙瑞金对侯亮平的夸赞,洋洋洒洒,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这个侯亮平,是沙家帮的人,是他要**汉东政坛的一把真正的刀。

  介绍完侯亮平,沙瑞金放下文件,又拿起了最后一份。

  这次,他的介绍言简意赅,甚至有些过分简单了。

  “另外,根据工作需要,以及高育良同志的推荐,提名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同志,出任汉东省副**。”

  “育良同志已经就此事和我沟通过了。”

  话毕,他抬起头,“现在,我们对这两项任命,进行举手表决吧。”

  沙瑞金第一个举起了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高育良也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

  两大巨头达成了一致。

  其他人哪还敢有别的想法?呼啦啦,会议室里瞬间举起了一片手臂。

  然而,在这片森林里,却有一个人,显得格外突兀。

  李达康。

  他的手,还稳稳地放在红木桌面上,没有丝毫要举起来的意思。

  他的目光直视前方,似乎在研究墙上的地图,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昨天被白和光逼着去给沙瑞金当枪使,让他去跟祁同伟掰手腕,现在又要他举手同意祁同伟升官?

  把他李达康当什么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吗?

  今天让我打他,明天让我捧他,那我李达康的脸面何在?

  他就是要晾一晾。

  我不同意,但我也不说。我就不举手,我看你能怎么办。

  高育良的余光瞥见了李达康的“非暴力不合作”,但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知道,这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个人情绪表演。

  在绝对的权力格局面前,李达康的这点小心思,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果然,李达康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感觉到了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也感觉到了自己在这场表决中的无力。

  他这只不举的手,除了能短暂地恶心一下别人,彰显一下自己的不满之外,毫无用处,反而显得自己格局小了,像个在赌气的小媳妇。

  最终,在决议即将通过的前一秒,李达康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

  半个月后,汉东省国际机场。

  一架来自京城的航班平稳降落,白衬衫配牛仔裤的侯亮平,拉着一个黄色行李箱,吹着口哨走出了到达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