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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三年前的那场惨败，对她那个视荣誉为生命的父亲来说，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信，要怎么写。”她的声音，软了下来。
“很简单。”张宁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干净的麻纸，和一锭小小的墨块，“就写你被一伙悍匪绑架了，他们不要你的命，只要钱。”
“绑架，勒索？”耶律倾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种谎言，我爹怎么可能会信。”
“他会信的。”张宁将纸和墨，推到了她的面前，“因为这封信，需要你用自己的血来写。”
耶律倾颜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张宁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吓人的眼睛。
“你疯了。”
“我没疯。”张宁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忍，“爱女心切，关心则乱，一个父亲，在看到女儿血书的那一刻，他所有的理智和判断，都会被冲垮，他只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你。”
“我不会这么做。”耶律倾颜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不能用我爹对我的爱，来设下这样一个卑劣的圈套。”
“这不是圈套，是鱼饵。”
张宁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李淳风贪墨的军粮，只是一个开始，在过去的三年里，这张贪腐的大网，通过各种渠道，从北境刮走了足以武装起十万大军的财富。”
“这些钱，就像一条条隐藏在地下的暗河，我们根本找不到它们的源头。”
“但现在，我们有机会，让这条暗河，自己浮出水面。”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那张麻纸。
“你要的赎金，是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数字，而交付赎金的地点，是江南最大的地下钱庄，通源票号。”
“通源票号？”耶律倾颜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你不需要知道它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它是那些织网的人，用来洗钱销赃，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镇南大将军的女儿被绑，赎金高达百万雪花银，这笔巨款，会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那些人坐立不安。”
“他们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去调集这笔钱，而通源票号，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只要我们盯死了那里，就能顺藤摸瓜，把他们所有的人，所有的钱，全都一网打尽。”
张宁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重砸下的棋子，在耶律倾颜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发现，自己又一次低估了这个男人。
他的目标，根本就不只是京城里的某一个高官。
他要掀翻的，是整张桌子。
“值得吗。”她看着他，轻声问道，“为了报仇，把自己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魔鬼，值得吗。”
“我爹，还有那三千个兄弟，他们躺在冰冷的泥土里，等了整整三年。”
张宁没有直接回答她。
他只是缓缓地，重新坐了回去，将那个装着军牌的木盒，抱在了怀里。
“只要能让他们瞑目，别说是变成魔鬼，就算是堕入无间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船舱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那盏油灯，在吱吱呀呀地燃烧着。
许久之后，耶律倾颜动了。
她没有用张宁准备的墨块。
她拔出了自己的短匕，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毫不犹豫地，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殷红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滴落在了那张苍白的麻纸上，晕开了一朵凄厉的梅花。
她用那根流血的手指，蘸着自己的血，一笔一划地，在那张纸上，写下了张宁教给她的，那些谎言。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刻在她的心上。
写完之后，她将那封血迹未干的信，推到了张宁面前。
“信，我写了。”
“我爹那边，我也会想办法，配合你的计划。”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事成之后，那本真正的账册，必须交给我。”耶律倾颜看着他，“我要用它，以大周朝的律法，来审判那些罪人，而不是让你，用私刑，将他们一个个杀死。”
张宁看着她那双倔强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好。”
他拿起了那封血书，小心地吹干了上面的血迹，然后折好，递给了船头的影七。
“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镇南将军府。”
“是，主人。”
影七接过信，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细小的竹筒，将信塞了进去。
他走到船舷边，学了几声凄厉的鸟叫。
一只通体漆黑的夜隼，不知从何处飞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影七将竹筒，绑在了夜隼的腿上，然后手臂一扬。
那只夜隼，便振翅而起，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做完这一切，影七又重新回到了船头，继续撑起了那根长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乌篷船，斩开江浪，继续向着下游，那未知的云州，疾驰而去。
接下来的三天，江面之上，风平浪静。
除了偶尔路过的几艘商船，再也没有遇到任何的追兵和盘查。
赵启龙的死，似乎并没有在清河县，掀起太大的波澜，又或者，所有的波澜，都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给强行压了下去。
张宁和耶律倾颜之间，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两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自沉默。
张宁每天都在擦拭他的刀，和那个木盒。
而耶律倾颜，则是在调息打坐，她手腕上那道被李淳风儿子抓伤的淤青，已经渐渐消退，但她心里的那道伤痕，却似乎永远也无法愈合。
第四日的清晨，江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一直沉默撑船的影七，忽然开口了。
“主人，前面，就是云州地界了。”
耶律傾顏的精神，為之一振。
她掀开船帘，向外望去。
只见远处的水雾之中，隐隐出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码头轮廓。
码头上，樯橹林立，百舸争流，即便隔着很远，似乎也能听到那喧嚣的人声。
那就是云州。
大周朝北方，最重要的一座商贸重镇，也是抵御北蛮入侵，最坚固的一座堡垒。
而她的舅舅，云州总督耶律宏，就是这座城池，乃至整个北方三州，实际的掌控者。
只要到了那里，她就安全了。
可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又雄浑的号角声，忽然从上游的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穿透了晨雾，带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威严。
耶律倾颜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是云州水师的战船，在巡江时，用来示警的号角。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艘通体漆黑，体积足有他们这艘乌篷船十几倍大小的楼船，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逆流而上，破开江雾，朝着他们，直冲而来。
那艘楼船的船头，悬挂着一盏巨大的，用铁皮打造的灯笼，灯笼上，用朱砂，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耶律。”
船头的甲板上，站着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的精锐士兵。
为首的一名将领，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虽然隔着很远，看不清他的五官，但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却已经扑面而来。
“是我舅舅的亲卫船。”耶律倾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他一定是收到了我爹的消息，派人来接我了。”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三年前的那场惨败，对她那个视荣誉为生命的父亲来说，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信，要怎么写。”她的声音，软了下来。
“很简单。”张宁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干净的麻纸，和一锭小小的墨块，“就写你被一伙悍匪绑架了，他们不要你的命，只要钱。”
“绑架，勒索？”耶律倾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种谎言，我爹怎么可能会信。”
“他会信的。”张宁将纸和墨，推到了她的面前，“因为这封信，需要你用自己的血来写。”
耶律倾颜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张宁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吓人的眼睛。
“你疯了。”
“我没疯。”张宁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忍，“爱女心切，关心则乱，一个父亲，在看到女儿血书的那一刻，他所有的理智和判断，都会被冲垮，他只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你。”
“我不会这么做。”耶律倾颜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不能用我爹对我的爱，来设下这样一个卑劣的圈套。”
“这不是圈套，是鱼饵。”
张宁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李淳风贪墨的军粮，只是一个开始，在过去的三年里，这张贪腐的大网，通过各种渠道，从北境刮走了足以武装起十万大军的财富。”
“这些钱，就像一条条隐藏在地下的暗河，我们根本找不到它们的源头。”
“但现在，我们有机会，让这条暗河，自己浮出水面。”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那张麻纸。
“你要的赎金，是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数字，而交付赎金的地点，是江南最大的地下钱庄，通源票号。”
“通源票号？”耶律倾颜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你不需要知道它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它是那些织网的人，用来洗钱销赃，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镇南大将军的女儿被绑，赎金高达百万雪花银，这笔巨款，会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那些人坐立不安。”
“他们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去调集这笔钱，而通源票号，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只要我们盯死了那里，就能顺藤摸瓜，把他们所有的人，所有的钱，全都一网打尽。”
张宁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重砸下的棋子，在耶律倾颜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发现，自己又一次低估了这个男人。
他的目标，根本就不只是京城里的某一个高官。
他要掀翻的，是整张桌子。
“值得吗。”她看着他，轻声问道，“为了报仇，把自己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魔鬼，值得吗。”
“我爹，还有那三千个兄弟，他们躺在冰冷的泥土里，等了整整三年。”
张宁没有直接回答她。
他只是缓缓地，重新坐了回去，将那个装着军牌的木盒，抱在了怀里。
“只要能让他们瞑目，别说是变成魔鬼，就算是堕入无间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船舱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那盏油灯，在吱吱呀呀地燃烧着。
许久之后，耶律倾颜动了。
她没有用张宁准备的墨块。
她拔出了自己的短匕，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毫不犹豫地，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殷红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滴落在了那张苍白的麻纸上，晕开了一朵凄厉的梅花。
她用那根流血的手指，蘸着自己的血，一笔一划地，在那张纸上，写下了张宁教给她的，那些谎言。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刻在她的心上。
写完之后，她将那封血迹未干的信，推到了张宁面前。
“信，我写了。”
“我爹那边，我也会想办法，配合你的计划。”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事成之后，那本真正的账册，必须交给我。”耶律倾颜看着他，“我要用它，以大周朝的律法，来审判那些罪人，而不是让你，用私刑，将他们一个个杀死。”
张宁看着她那双倔强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好。”
他拿起了那封血书，小心地吹干了上面的血迹，然后折好，递给了船头的影七。
“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镇南将军府。”
“是，主人。”
影七接过信，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细小的竹筒，将信塞了进去。
他走到船舷边，学了几声凄厉的鸟叫。
一只通体漆黑的夜隼，不知从何处飞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影七将竹筒，绑在了夜隼的腿上，然后手臂一扬。
那只夜隼，便振翅而起，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做完这一切，影七又重新回到了船头，继续撑起了那根长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乌篷船，斩开江浪，继续向着下游，那未知的云州，疾驰而去。
接下来的三天，江面之上，风平浪静。
除了偶尔路过的几艘商船，再也没有遇到任何的追兵和盘查。
赵启龙的死，似乎并没有在清河县，掀起太大的波澜，又或者，所有的波澜，都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给强行压了下去。
张宁和耶律倾颜之间，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两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自沉默。
张宁每天都在擦拭他的刀，和那个木盒。
而耶律倾颜，则是在调息打坐，她手腕上那道被李淳风儿子抓伤的淤青，已经渐渐消退，但她心里的那道伤痕，却似乎永远也无法愈合。
第四日的清晨，江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一直沉默撑船的影七，忽然开口了。
“主人，前面，就是云州地界了。”
耶律傾顏的精神，為之一振。
她掀开船帘，向外望去。
只见远处的水雾之中，隐隐出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码头轮廓。
码头上，樯橹林立，百舸争流，即便隔着很远，似乎也能听到那喧嚣的人声。
那就是云州。
大周朝北方，最重要的一座商贸重镇，也是抵御北蛮入侵，最坚固的一座堡垒。
而她的舅舅，云州总督耶律宏，就是这座城池，乃至整个北方三州，实际的掌控者。
只要到了那里，她就安全了。
可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又雄浑的号角声，忽然从上游的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穿透了晨雾，带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威严。
耶律倾颜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是云州水师的战船，在巡江时，用来示警的号角。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艘通体漆黑，体积足有他们这艘乌篷船十几倍大小的楼船，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逆流而上，破开江雾，朝着他们，直冲而来。
那艘楼船的船头，悬挂着一盏巨大的，用铁皮打造的灯笼，灯笼上，用朱砂，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耶律。”
船头的甲板上，站着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的精锐士兵。
为首的一名将领，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虽然隔着很远，看不清他的五官，但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却已经扑面而来。
“是我舅舅的亲卫船。”耶律倾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他一定是收到了我爹的消息，派人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