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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他。”

  那黑衣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离得最近的两名死士,立刻挥舞着钢刀,一左一右,朝着张宁的脖子,狠狠砍了过去。

  张宁没动。

  他只是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江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那两个黑衣人的刀,在距离张宁的脖子,只剩下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不是他们想停。

  而是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两截锋利的刀尖,悄无声息地,从他们的后心处,透了出来,上面还带着温热的鲜血。

  他们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充满了惊恐与不解。

  他们慢慢地,艰难地,回过头去。

  只看到了那个一直如同雕塑般,站在船头的船夫。

  他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

  他的手里,不再是那根撑船的长篙,而是一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造型奇特的短刃。

  那对短刃,薄如蝉翼,形如弯月,正在月光下,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船夫收回了短刃。

  那两具尸体,便软软地,栽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耶律倾颜诧异无比地看着那个船夫,又看了看张宁。

  那些黑衣死士,更是如临大敌,纷纷后退,与那船夫拉开了距离。

  “你,你不是都尉的人?”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声音颤抖地问道。

  船夫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走到了张宁面前,单膝跪地,用一种无比恭敬的,却又因为常年不说话而显得有些生涩的语气说道:“主人,影七,前来复命。”

  主人。

  这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耶律倾颜和所有黑衣人的心上。

  这个从头到尾,都让他们以为是赵启龙心腹的船夫,竟然是张宁的人。

  “起来吧。”

  张宁淡淡地说道。

  “赵启龙那边,都安排好了?”

  “回主人,都安排好了。”影七站起身,重新隐没到了船头的阴影里,“他给您的那块令牌,是一块催命符,只要您一离开军营,他就会立刻派人,以纵火重犯的名义,将您截杀在半路,再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您的身上。”

  “而他本人,则会带着另一队心腹,亲自去城南渡口,等着接收那本他梦寐以求的账册。”

  张宁点了点头。

  “那本我为他准备的,‘真正的’账册,他可还喜欢?”

  影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本记录着他与北蛮私下交易军械的账册,‘不小心’遗落在了他回城的必经之路上,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镇南将军府暗桩的手里了。”

  耶律倾颜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诧异无比地看着张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忽然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算计之中。

  他去见赵启龙,根本就不是为了寻求庇护,而是为了给他送上一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催命符。

  他利用了赵启龙的贪婪,也利用了自己急于求援的心理。

  他不仅要杀李淳风,还要借着李淳风的死,将整个清河县的势力,重新洗牌,顺便,再拔掉一颗更深的钉子。

  这个局,从他们踏入县尉府的那一刻,不,甚至可能从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你,你们到底是谁?”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原以为自己是来瓮中捉鳖的猎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只早已被算计得死死的网中之鳖。

  “送他们,上路吧。”

  张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转身走回了船舱。

  影七的身影,如同一缕青烟,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江面上,便响起了一连串短促而又凄厉的惨叫声。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切便又重新归于了平静。

  影七回到了船头,那对弯月短刃上,纤尘不染,仿佛从未饮过血。

  他一刀,斩断了缠在船底的水草和铁索,乌篷船,再次恢复了自由。

  船舱内,耶律倾颜看着那个重新坐下,拿起木盒,继续轻轻擦拭的男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一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她声音沙哑地问道。

  张宁抬起头,看着她。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为父报仇的儿子。”

  “现在清河县这盘棋,下完了,下一站就是你说的云州了。”

  他看着耶律倾颜,缓缓说道:“不过,去云州之前,我需要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帮我做什么。”

  耶律倾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戒备,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船舱里的空气,似乎比外面的江水还要冰冷。

  “写一封信。”张宁说道。

  他将那个承载着血海深仇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身边的船板上,仿佛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他父亲的全部骸骨。

  “给谁。”

  “你的父亲,镇南大将军,耶律雄。”张宁的回答,让耶律倾颜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你要利用我爹。”

  “不是利用,是合作。”张宁纠正了她的说法,“扳倒李淳风和赵启龙,不过是拔掉了两根烂在土里的萝卜,但真正滋养这些烂萝卜的毒土,还在京城,还在朝堂之上。”

  “那本账册,我已经交给了你,这难道还不够吗。”

  “一本从死人府里抄出来的账册,能有多大的分量。”张宁摇了摇头,“它最多只能让那些人伤筋动骨,却不足以让他们致命,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我们需要一把更快的刀,一条更猛的狗。”

  “我爹不是你的狗。”耶律倾颜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我知道他不是。”张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是大周朝的镇南大将军,是北蛮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更是三年前,那三千孤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

  “那场仗,虽然不是他亲自指挥,但三千将士的冤魂,却成了他戎马生涯里,洗不掉的污点。”

  “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帮他洗刷这个污点。”

  张宁的话,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了耶律倾颜的心里。

  她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