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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倾盆而下,密密麻麻的雨珠砸在身上似石头。

  陈武立刻脱下衣服帮她遮雨。

  沈容一把扯开,冲到宋府门口。

  “宋大人可在府上?”

  门房结结巴巴,认出是沈容,连忙请人进府。

  “在,您先进来避雨,小的这就去禀告大人。”

  沈容等在前厅,她淋雨不多,但头发粘在脸颊,分外狼狈。

  宋老夫人最先赶过来,让她先去换身衣服,都是新衣,没穿过。

  穿这身去见人,确实不太好。

  沈容镇定下来,换上衣服,头发来不及擦干,她直接绑在脑后,单马尾。

  宋之章在书房等她。

  她径直赶了过去,宋之章刚送回柯宝,看到她这副模样,眉心瞬间皱起来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要见沈庭风,越快越好。”

  沈庭风被关在地牢,由刑部审问。

  宋之章主管大理寺,不知能不能插手。

  她如今能信任宋之章。

  “很急。”

  沈容再次强调,又问他:“偷偷去可以吗?”

  宋之章沉吟片刻,像是思考。

  “明晚?”

  “行!”

  沈容一口答应,纠结叹口气,跟宋之章商量。

  “这件事别告诉周寒鹤。”

  “理由。”

  “家事,我还没搞清楚。”

  沈容垂下眼眸,她找沈庭风也想要个真相。

  宋之章不再多追问,摩挲桌面,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捡到柯宝时,只有他一个?”

  她抿紧薄唇,点头。

  “嗯,他说她父母双亡,流浪到京城。”

  “父母双亡?”宋之章嘴角扯了个讽刺的弧度,“我明白了,明晚有人去接你。”

  二人定下时间,沈容放下心头一颗沉甸甸的石头,离开宋府。

  她不由地回头,蹙眉深思。

  宋之章怎么突然对柯宝的身份感兴趣了?

  她理不出头绪,索性搁置不管。

  总归宋之章不会害了柯宝。

  到了晚上,沈容裹上黑色斗篷,踏上宋之章派来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颠簸,四面窗户锁死,外面一片漆黑,沈容安静等在马车内。

  即使停下,她也没有擅自下车。

  此行特殊,她只能独自前来。

  直到有人来到马车旁,沉声道:“沈姑娘,请。”

  沈容这才下车,宽大的斗篷帽檐盖住面孔,一路上规规矩矩,顺利进入地牢。

  宋之章没出面,他安排的人带她来到门口,指着灰暗的路。

  “往里走倒数第三个,您只有半个时辰,尽快,别让小的为难。”

  那人递给她油灯,不再向前走。

  沈容低声道谢,左手接灯,右手塞了件东西。

  那人掂量,金瓜子哗哗响,他语气沾染些笑意。

  “沈姑娘脚下慢些,有事叫小的,就在外面。”

  沈容颔首,提着油灯拾级而下。

  地牢里一片死寂,昏暗的灯影映照出张张枯槁麻木的脸。

  她目不斜视,捏紧油灯加快脚步。

  心中默数牢门号,找到沈庭风的牢房。

  她将油灯点燃门口的灯芯,勉强照亮里面。

  角落里缩着个人影,头发乱糟糟披在肩头,满脸憔悴,嘴唇起皮,像是很久没有进食过了。

  他双眼无神,哪怕沈容站在门口,他似乎毫无察觉。

  “沈庭风。”

  沈容碰了碰铁锁,唤他名字回神。

  沈庭风缓缓抬头,看到她的那一刻,死水般的瞳孔缩了缩。

  他眯起眼睛,似在看清沈容。

  “是我,你不是要见我吗?”

  她轻声问他,证实他的想法。

  沈庭风呼吸急促,手脚并用踉跄朝她奔来。

  她后退半步,看着他撞在门栏上,腐臭酸呕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容!你终于来见我了!我,我要出去,你快把我救出去。”

  他声音嘶哑低沉,像断了的琴弦,十分难听。

  说到一半,他弯腰剧烈咳嗽,不断吞咽口水。

  “我亲手把你送进来的。”

  她淡淡道,沈庭风如此还是这么天真。

  沈庭风听不进她的话,胡乱捡起角落里不知放了多久的脏水大口吞咽。

  缓解完快要冒火的嗓子,沈庭风重重瘫在地上舒口气。

  他靠在墙上哈哈低笑,神情不屑。

  “不,我手里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换不换?”

  “如果我说不换呢?”

  沈庭风十分自信朝她摇头,再次起身来到沈容面前。

  “可你来了,沈容,你还是在意的,我书房的信件,你拿到了吧,我可以告诉你跟侯府往来的人是谁。”

  “但你,必须救我出去,有人要杀我。”

  沈容十分镇定,即使被说中心思,依然牢牢掌控主动权。

  “哦,真相我可以慢慢调查,但你的命能等吗?”

  沈庭风的表情空白一瞬,眼角**,表情一丝丝崩裂。

  “你说点,我瞧瞧能不能值得换你的命。”

  沈容悠闲问,提起油灯,随时准备离开。

  长久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沈容耐心十足,但外面给她的时间不多。

  沈庭风面容惨白,试探沈容的底线。

  她突然转身,半个时辰快到了,沈庭风等死吧。

  “慢着!”

  刚走出没多远,沈庭风突然叫住她。

  她勾住嘴角,脚步不停。

  给他机会他不要,再想挽回,就要看她满不满意了。

  “幕后主使是宫中人。”

  沈容陡然停下,转身重新来到面前。

  沈庭风握紧门栏,青筋浮现,带着不言而喻的后怕。

  他明白,不说的话,早晚要死在地牢里。

  告诉沈容,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不由得回想起刚进地牢那天,狱卒送来饭菜,他没有心情吃,放在一边。

  地牢里的老鼠饿久了,几只偷吃大半,不出三息,全死在他面前。

  他吓坏了,进了地牢,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出去。

  之后狱卒送来的所有食物他都不敢吃。

  “沈容,他出策在船上动了手脚,骗祖母将二叔他们上了那艘船,也是他,料理完后续。”

  他朝沈容祈求:“这些够了吗?你有办法救我出去?”

  “那人是谁?”沈容无视他的话,面容冰冷问他。

  沈庭风深呼吸,摇头:“我不能说,阿容,我也奉劝你一句,别妄想复仇。”

  他顿了顿,想到小命还在她手上攥着。

  “你救我出去,我会帮你,我们才是一家人,我爹娘也死在那里!”

  沈容冷笑一声,吐出的话掷地有声。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