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草站在门口,看着陶垣清的车消失在街角。

  夜风吹过来,有点凉。

  她不是不知道陶垣清的心意。

  这五年来,他帮了她太多。

  从刚来香市时帮她找住处,到后来帮她开诊所介绍人脉,解决麻烦。

  没有陶垣清,苏济堂走不到今天。

  可她心里那道坎,就是过不去。

  回到屋里,苏怀瑾已经睡了。

  苏念却还醒着,小脸红扑扑的。

  苏叶草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烫。

  “妈妈……”苏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怎么了?不舒服?”

  “我梦见哥哥了。”苏念小声说,“哥哥说他在等我们。”

  苏叶草心里一紧,把女儿搂进怀里,孩子的额头贴着她的脖颈温度有点高。

  苏叶草赶忙端来温水和毛巾,帮着苏念物理降温。

  她想起承安和苏念是龙凤胎,小时候只要一个身体不舒服,另一个也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同样的反应。

  那时周时砚也会像她现在这样,用毛巾给他们擦身体降温。

  她就在旁边配药,夫妻俩一起守着孩子。

  不过,那些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下半夜,苏念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苏叶草把小人儿放好,盖好被子,悄声退出了房间。

  她去厨房倒了杯水,站在窗前慢慢喝。

  窗外的香市,灯火依旧璀璨。

  这座城从不缺故事,每天都有新的开始,也有旧的结束。

  她想起陶垣清离开时的背影,想起他刚才问的那句话。

  是还没解开,还是不想解?

  苏叶草不知道。

  她只知道,每次有人对她好,她就会想起那个人。

  想起那个人曾经也对她好过,好到让她以为能一辈子。

  然后就是医院走廊里那刺眼的一幕,还有机场里空荡荡的送别。

  那样的痛,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她把心门关紧,谁都不让进。

  陶垣清很好,可他来得太晚了。

  晚到她的心已经冻住了,化不开了。

  苏叶草放下水杯,走回书桌前。

  桌上摊着承安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当初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她把照片收进抽屉,打开账本。

  有些事,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有些人,等不到就不要等了。

  她现在是苏芮,是苏济堂的老板,是苏念和怀瑾的妈妈。

  这就够了。

  至于心里那个结,就让它在那里吧。

  解不开,就带着它往前走。

  反正这五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周时砚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今天去了趟档案馆,查五年前香市的入境记录,还是没找到苏叶草的名字。

  这五年他查了无数次,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承安应该已经睡了。

  周时砚脱了外套,先去厨房倒了杯水。

  经过承安房间时,他发现有微弱的光透出来。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周时砚心中疑惑。

  轻轻推开门,他看见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

  承安背对着门坐在桌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时砚走过去,刚要开口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承安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照片里苏叶草正抱着刚满月的承安,脸上荡漾着温柔的笑意。

  “哪儿来的?”周时砚问,声音有点哑。

  承安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我、我从你抽屉里找到的……”

  周时砚看着桌上的照片,一股无名怒火突然窜了上来,“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

  承安从来没听过爸爸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当时就愣住了。

  “我说过多少次,我的东西不要乱动。”周时砚手指捏得很紧,“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承安眼睛红了,“我只是想看看妈妈……”

  “看什么看!”话一出口周时砚就后悔了,但情绪已经收不住了,“看了又能怎样?她能回来吗?”

  这话太重了,承安呆了几秒,然后哇一声哭出来。

  “你凶我!你赶走妈妈还不让我想她!”承安边哭边喊,“你是坏爸爸,你把妈妈气走了,我讨厌你!”

  每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周时砚心上。

  他站在那里看着儿子哭得满脸是泪,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承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别人都有妈妈就我没有,我想妈妈有错吗?你凭什么不让我想……”

  手里的照片一下子掉在地上,周时砚蹲下身想抱儿子,承安却推开他。

  “不要你抱!你走开!”

  周时砚没动,看着儿子哭红的眼睛,他只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爸爸错了。”

  承安抽噎着,不理他。

  周时砚伸手,这次承安没推开。

  “爸爸没赶走妈妈,是爸爸做了错事,让妈妈伤心了。”周时砚低声说。

  承安在他怀里抽泣:“那……那你去跟妈妈说对不起啊……你让她回来……”

  “爸爸也想。”周时砚眼睛发酸,“爸爸每天都在找妈妈,等找到她一定跟她说对不起。”

  “真的?”

  “真的。”

  父子俩就这么抱在一起。

  承安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小声的抽噎。

  周时砚拍着儿子的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

  过了很久承安小声说,“爸爸,我想妈妈。”

  “我知道。”

  “你也很想她,对不对?”

  周时砚没说话,只是把儿子抱得更紧些。

  他下巴抵在承安头顶,眼睛盯着地上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苏叶草,笑得那么温柔。

  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候,承安和念苏刚出生,一家三口在一起每天都是暖的。

  他现在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

  怀里的承安呼吸渐渐平稳,睡着了。

  周时砚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夜深了,窗外一片漆黑。

  周时砚就那么坐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站起来把照片小心地放回抽屉里。

  这次,他没锁抽屉。

  ……

  肖炎烈找到周时砚时,是在部队大院里。

  周时砚刚开完会出来,手里拿着文件袋。肖炎烈直接拦在他面前,脸色很难看。

  “有空吗?聊几句。”

  周时砚看了他一眼,“去我办公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