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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清溪急匆匆赶回住处时,林招娣正坐在窗边发呆。

  白扶淮则在里间的小床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支新毛笔。

  “招娣。”严清溪轻声唤道。

  林招娣回过神,连忙起身:“娘,您回来了。”

  严清溪拉着她坐下,仔细端详她的脸色,除了眼圈还有些红外,倒还算平静。

  “我都听说了,那个混账来找你麻烦了?没事吧?唉,都怪我,昨天我就应该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的。”

  也不至于让她今天手足无措,被吓了一跳。

  林招娣摇了摇头:“我没事儿,我就是没想到,他那么不是人,他当着孩子的面把什么都说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扶淮解释。”

  “扶淮虽然年纪小,但也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他会明白的。”严清溪劝慰道。

  事已至此,隐瞒是没有用的了,只能找个好机会,一家人坐下来跟扶淮把话说清楚。

  希望他能接受……

  “娘,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怕,您也别怕。”

  林招娣眼中闪过一抹狠绝,她反过来安慰严清溪:“您放心,我不会让他毁了您的心血的,他要是敢胡来,敢伤害家里人,我就跟他拼命!”

  严清溪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准备随时豁出去的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轻轻拍了拍林招娣的手背,说道:“招娣,娘知道你如今硬气了,这是好事。但是,你得记住,不是什么事情,什么人都值得你去拼命的。”

  林招娣抬起头,眼中带着不解:“可是娘,从前在摘云岭,咱们被人欺负,您不也是靠着去跟他们拼命,才护住了我和扶淮,没被他们赶出家门吗?”

  “那不一样。那时候,咱们一无所有,唯有烂命一条。但当时,咱们也不是真的不要命,其实是在赌,赌对方舍不得豁出命来跟咱们耗,赌他们比咱们惜命。”

  严清溪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林招娣的眼睛:“可现在,咱们不是一无所有了。你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扶淮有书读,咱们有纺织厂这个依靠,最重要的是,咱们现在有钱了。你要知道,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是比自己个儿的性命更重要的。”

  林招娣从来没想过这些,她思考着严清溪的话,“我们不用拼命,也能不被欺负是不是?”

  “没错!”

  严清溪点头:“对付他,咱们现在有的是法子。拼命是最后没办法的办法,是下下之策。”

  “我懂了娘,我明白了。”

  林招娣重重点了点头。

  “好孩子!”

  严清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笑容欣慰。

  与此同时,马厩旁一个刚搭出来的木板床上,白既正面朝下的趴在那儿。

  刚养好的**,又一次皮开肉绽。

  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住的皱眉着严清溪和林招娣。

  骂她们狠心,骂她们不配为人娘为**。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身前,投下一道阴影。

  白既张口就喝了一声:“谁?”

  “长风先生,是我。”

  韩小玉手里拿着个小布包,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犹豫。

  其实今日,她就是听闻了白既过去里院,才特意寻了个借口跟过去的。

  她已经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了长风先生就是白既,就是严清溪儿子的这件事儿了。

  原本她是打死都不愿意相信的,可……

  纺织厂招工那日,她亲眼看见了长风先生跪在严清溪的面前叫她娘,她不得不信。

  “我给你带了伤药,等会儿你自己上吧,我不能呆太久,我先走了。”

  韩小玉说着,把药包放到他的面前,转身就要走。

  白既却急忙喊住她:“小玉姑娘,你,你能冒着被旁人误会的风险来看我,为我雪中送炭,此恩此德,白某没齿难忘……”

  韩小玉连忙摆手:“快别这么说,当年若不是您冲入火海救我,我早就死了。”

  四年前,韩小玉从家中逃婚离开,在一户远房表亲家中借住了三年,某一晚,家中突发大火,她和表妹一同被困在屋里。

  那一晚,她拼了命的将表妹救出来,自己却因为吸入过多浓烟,在即将逃出火海时晕倒在门口。

  恰在此时,路过附近的白既发现了她们姐妹二人,将其救出。

  这份恩情,即使过去多年,韩小玉依旧铭记于心。

  无论传言中的白既如何狼心狗肺,长风先生如何沽名钓誉。

  对她来说,救命之恩都是真的。

  此刻,看着白既狼狈虚弱的模样,韩小玉心中五味杂陈。

  白既观察着她的神色,知道机会来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哀伤而沉重:“小玉姑娘,今**也看到了,我娘和我的妻子,她们全都误会了我,我如今身陷囹圄,想尽孝而不能,想辩白而无门,实在是……”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韩小玉,眼中带着恳求:“小玉姑娘,白某本不该开这个口,但如今实在走投无路,能否求你一件事?”

  韩小玉心头一紧,隐约觉得不安,但还是低声道:“白公子请说,若我能办到……”

  白既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我娘手里,有纺织机的图纸。小玉姑娘,你是厂里的管事,进出方便,能否帮我把那图纸拿来给我一看?”

  “什么?!”

  韩小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纺织机器的图纸乃是机密,这事儿我办不了。”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实话不妨告诉你,其实那些图纸原本就是出自我的手,你想,我娘一个乡野妇人她能有什么能力,这些都是我去过苏州之后,涨了见识才画出来的。我现在只是想求证一下,那些究竟是不是我的东西。”

  韩小玉瞬间瞪大了眼睛,她虽然一开始的确怀疑过严大**实力,可逐渐的,她都已经相信了。

  现在长风先生却说,那些图纸都是他画的?

  这……

  她该相信谁?

  眼见韩小玉的神色开始动摇,白既再度开口,语气带着被误解的痛心,“我只求看一眼,确认我娘用了我的东西,那便也算我尽孝了,就算我今日死在这儿也能瞑目了。”

  白既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孝顺又悲哀的儿子,他语调凄凄,面容悲戚:“小玉姑娘,就当是还我当年救你一命的恩情,帮我这一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