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几人拿着证件出来,天色已近正午。

  “阿文!这个给您!”

  一出警署大门,汪小誉便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递了过来。

  齐卫东展开一看,是一张手写的欠据。

  上面工整地写着他的名字和证件上的住址——还是他舅舅家失火前的那个旧地址,毕竟身份证上的信息不会因一场火灾而更改。

  他只扫了一眼,便平静地点点头,将欠据收进口袋,没有多言半句客套话。

  汪小誉见状,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笑容:“好了,这下总算踏实了。走,我舅母说今天特地去买了鸡,回家吃饭!”

  齐卫东却摇了摇头:“饭就不吃了,我还要去市区办点事。等以后有空,我再来找你们。”

  他在此地不能耽搁太久。

  既然身份问题解决了,自然要立刻行动。

  好不容易来一趟,若是什么都不做,总觉得白费了机会。

  黄远志那件事,始终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他倒不是非要计较一个拉杆箱的专利,那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将来满世界都是,随便改改就能绕开。

  他心中盘算的,是更大的棋局。

  汪小誉愣了一下,劝道:“这……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啊?”

  “多谢,真的不用了。你们快回去吧。对了,请问这里去九龙的车在哪儿坐?”

  汪小誉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向黄韩转达了他的问题。

  黄韩听罢,二话不说便将他带到了附近的汽车站。

  这里也有火车,但班次稀疏,等待时间太长。

  在汪小誉的目送下,齐卫东登上了前往九龙的大巴,终点站是九龙尖沙咀。

  一路行来,窗外大多是连绵的山区,其间夹杂着一些类似平原的开阔地,却几乎都是无人开垦的荒地。

  偶尔能看到一些聚居点,也多是简陋的木屋。

  只有在巴士停靠的站点附近,才能见到一个类似内地公社的砖木混合结构的小小街市。

  车子驶出山区后,木屋的数量不减反增,荒地也愈发广阔。

  这让齐卫东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不是都说港岛寸土寸金,土地稀缺吗?

  这也是后世房价高企的根源。

  可他亲眼所见,沿途明明有大片适合开发的土地,为何却宁愿让其荒着也不盖楼?

  沿途走走停停,停了四十多个小站。

  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因为不断绕行,足足开了近两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随着巴士驶入城区,齐卫东彻底迷失了方向。

  眼前的景象,说句实话,竟与北平有几分神似。

  不同的是,北平多是平坦开阔的四合院,布局方正;而这里却是地势起伏,道路蜿蜒。

  街边大多是两三层高的老旧唐楼。

  远处虽能望见一些高楼,但普遍也就在七八层上下,更远处那些十几二十层的现代大厦则寥寥无几。

  至少在尖沙咀这一带,给他的感觉是一种强烈的撕裂感。

  一边是陈旧、杂乱甚至有些破败的旧楼与街道。

  另一边却又夹杂着宽阔整洁的马路,两旁是崭新的英伦风格建筑和光鲜的商铺。

  巴士在终点站门口停稳。

  齐卫东纵然不识路,可见车上的人都已起身下车,也明白是到站了。

  他随着人流走下车,站在车站门口,一时有些尴尬。

  早知如此,或许真该把汪小誉带上当个向导。

  此刻他两眼一抹黑,视线完全被四周高低错落的商铺招牌所阻挡。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借着身体的掩护,悄悄从空间拿出地图。

  还好。

  地图显示他就在海边,紧挨着天星码头,再往南就是维多利亚港。

  他迅速收起地图,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看到旁边有家食肆,便径直走了过去。眼下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考虑去哪儿转转。

  “叉烧饭?”

  他看着墙上的菜单,上面的繁体字并不构成障碍。

  “老板,一份烧鹅饭。”

  他看邻桌吃得正香,也来了食欲。

  两块五一份,这价格似乎不算便宜。

  他这一开口,独特的口音立刻引来周围几道目光。

  不过那些视线也只是一触即收。

  自内地解放以来,南下的人潮从未断绝,天南地北的口音在这里早已见怪不怪。

  尤其是近段时间,更是稀松平常。

  老板接过钱,点了点头,用生硬的普通话说了句:“等阵!”

  这句,齐卫东倒是听懂了。

  他找了个空位坐下,安静地等待着。

  然而他并未察觉,在食客之中,一双锐利的眼睛已经将他锁定,正不加掩饰地上下审视着他。

  齐卫东品尝着饭盒里的烧鹅,那滋味实在鲜美,让他意犹未尽,又添了一份烧鸭。

  酒足饭饱后,他在食客们或有或无的注视下走出了店铺。

  外面的街道是一片喧嚣热闹的景象,商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商品被摆在外面,构成一幅五光十色的市井画卷。

  其中最多的还是餐馆、杂货店和水果摊。

  他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停着几辆老式的黄包车,车夫戴着草帽,肩上搭着毛巾,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

  街上偶尔也能瞥见出租车的影子,但他已经到了目的地,便没了乘车的念头。

  他信步在街上闲逛起来,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沿街的建筑多是那种四四方方的三层水泥楼,也就是所谓的“唐楼”。

  正走着,前方突然冒出两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两人都穿着花里胡哨的汗衫,留着及耳的长发。

  一个长得尖嘴猴腮,另一个则戴着眼镜,面相看起来要斯文一些。

  齐卫东停下脚步,打量着他们。

  “大陆仔?”

  那个瘦猴似的男人用一种轻佻的口吻问道,手里还把玩着一把小刀。

  齐卫东眉头微蹙,扫了一眼周围,才开口:“有事吗?”

  听到他这口音,对方轻笑一声,说了一串齐卫东听不懂的粤语,但那意思很明显,是想让他跟着走。

  齐卫东不动声色,手伸进裤兜,缓缓地掏出一个东西,但只露出一半,没有完全拿出来。

  他的目光平静地在两人脸上一一扫过,一言不发。

  那两人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口水,赶忙收起了小刀,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

  “唔好意思呀!认错人了啦!”

  说完,两人扭头就跑,转眼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