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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昭眸光一凛,倏然上前。

  她并拢双指,连点孙婆子眉心、喉间、心口三处大穴,指尖竟隐隐泛起淡金光泽。

  另一手迅速自袖中甩出三枚铜钱,成品字形钉入孙婆子周身地面,铜钱嗡鸣不止,仿佛在与某种无形之力抗衡!

  众人只见云昭衣袖无风自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然正与人隔空斗法!

  僵持约莫半盏茶功夫,她猛地咬破指尖,凌空画下一道血符,厉喝一声:“散!”

  空气中仿佛传来一声极细微的碎裂声。

  孙婆子浑身一软,瘫倒在地,虽气息微弱,性命总算保住,只是唇舌僵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赵悉骇然上前:“这是……?”

  云昭气息微喘,面色凝重:“有人早在她身上种下‘绝言咒’。一旦触及关键,便会触发咒术,顷刻毙命。

  方才即便我不顾她性命强行逼问,那禁制也会在她开口前先一步取她性命。”

  她垂眸看向瘫软在地、满眼绝望的孙婆子:

  “孙婆子,你可愿从此追随于我?在我身边,你需改名换姓,斩断前尘,不可再生私心妄念。你所修习的玄术,从今往后,只能用于行善积德,赎你往日罪孽。”

  重活一世,她太需要真正得用之人。严嬷嬷精于内宅,却不通玄妙;莺时、雪信忠心有余,却难窥此道门径。而这孙婆子,年岁虽长,旁人稍加点拨竟能领悟诸多复杂玄术,天赋实属罕见。

  只可惜被出身所困,又为慈母之心所累,一步踏错,步步深渊。

  正所谓:诛邪易,渡魔难。

  以杀止恶,终是下策。引其向善,方为上法。

  孙婆子口不能言,唯有泪水混着血水不断滚落。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朝着云昭“咚咚咚”连叩三个响头,额上皮破血流,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绝。

  云昭微微颔首:“随我来,先送小莲往生。”

  孙婆子闻言,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几缕枯黄发丝和数片颜色暗沉的干瘪人皮。

  云昭只看了一眼便摇头:“用不上这些。那人教你的,尽是损阴德、耗福报的邪法。从今日起,尽数摒弃。”

  她顿了顿,看向孙婆子脖颈间若隐若现的一道黑线:“至于你身上的咒术,我会寻机缘为你化解。”

  言罢,她命人备下香案清水,亲手点燃四柱线香。

  香烟袅袅升起,并不散开,反而如灵蛇般在孙婆子周身缠绕三圈,最终汇于其眉心。

  云昭口中念念有词,指诀变幻,众人只觉院中忽然掠过一阵极轻的阴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莲花清气。

  而在孙婆子模糊的泪眼中,只见一道穿着翠绿衣衫的窈窕身影,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身影逐渐化作点点柔和的光晕,最终消散在温柔的夜风里。

  孙婆子顿时泪如雨下,伏地痛哭,那哭声虽沙哑无声,其中的悲恸与释然却感染了在场每一个人。

  云昭又吩咐取来火盆,教赵家众人跨火盆以祛除沾染的阴晦之气。

  她执笔蘸墨,写下一张安神调养的方子,又绘了一道符箓给林氏,让她化成符水给老夫人饮下。

  赵家众女眷此刻已将云昭团团围住,热络地将她迎进花厅,你一言我一语,好奇地询问着各种玄妙之事。

  这时,刚恢复些许精神的老夫人竟嚷嚷起来:“嘴里淡出鸟来了!快!给老身斟酒来!”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云昭。

  云昭见状,不由莞尔,轻轻颔首:“少量饮些,无妨。”

  是夜,云昭带着莺时与口不能言的孙婆子在宁国公府歇下。

  承义侯夫人林氏亲自指挥下人收拾出一间洁净雅致的套房,言辞间对云昭感激不尽:

  “姑娘此番恩德,赵家没齿难忘。日后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云昭浅浅一笑,眸光微转,似不经意般提起:“说来,明日我府上倒有一桩‘喜事’,国公夫人若得闲,或许可前往一观。”

  “哦?是何喜事?”林氏好奇问道。

  云昭唇边笑意浅淡,眼底却无甚温度:“是我父亲要纳梅氏为妾,行纳妾之礼。”

  *

  次日,姜府。

  姜绾心对着菱花镜,指尖轻抚着自己恢复光洁的脸颊,眼中满是惊喜与不敢置信:

  “娘亲!既有这样灵验的丹药,您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平白让女儿受了这许多苦楚!”

  梅柔卿的脸色却比昨日更显灰败。

  胸口那处袖箭造成的伤口虽不深,却正中心口的檀中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隐痛,仿佛有根无形的针在不断刺扎。

  她强忍着不适,扶住女儿的肩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你记牢了!这丹药只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恶咒,并非根治之法!且药性霸道,绝不可贪多!待娘亲找到彻底化解的法子……”

  “还要找什么法子?”姜绾心蹙起秀眉,不满地打断,

  “娘之前不是断言,女儿昏迷是因宋姐姐所赠的药膏有问题?可后来不是也请了仁济堂的大夫验看,证明那药膏并无不妥吗?”

  她眸中闪过怨毒的光,斩钉截铁道:“要我说,这恶咒根本就是姜云昭那个**人下的!

  还有三房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平日里见了我连头都不敢抬,昨晚竟敢动手打我!必定是受了姜云昭的指使!”

  她透过镜子,看向梅氏苍白憔悴的脸,语气带上了几分怂恿与急切:

  “娘!您不是精通咒术吗?何必再费心寻什么别的法子?直接将我身上这劳什子咒术,转嫁到姜云昭身上不就行了!”

  “糊涂!”梅柔卿低声斥道,“哪有你想的那般容易!你那个好阿姊,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岂是那么容易着道的?”

  姜绾心眼珠一转,又生一计,声音压低,带着狠意:

  “那……就把咒术转给望舒苑那个病秧子!她昨日不是逼着爹行这纳妾礼来羞辱您吗?让她也尝尝这浑身溃烂、痛痒钻心的滋味!”

  梅柔卿闻言,沉默了下来,胸口因压抑的怒意而更觉憋闷疼痛。

  她何尝不想对苏氏下手?简直恨不得那**人立时毙命!

  可姜云昭昨夜虽不在府中,却早有布置——

  不仅调了二十名京兆府衙役牢牢守住望舒苑,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在整个院子周围设下了无形的屏障!

  她暗中尝试了两次,法力皆如泥牛入海,反震得她气血翻涌。那望舒苑,如今真真儿是固若金汤!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丫鬟翠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额上还带着细汗。

  梅柔卿正心烦意乱,见她这般失态,不由蹙眉斥道:“冒冒失失的,成什么样子!”

  翠芯喘着气,一脸惶恐:“姨娘,小姐,奴婢方才……方才听院子里的人都在议论……”

  “议论什么?”姜绾心心头莫名一跳,想起昨晚昏迷前,曾吩咐翠芯去府外打探消息。

  翠芯哭丧着脸,几乎是带着哭腔道:“他们说……说昨日太子殿下回宫途中,孟贵妃两次站不稳,都、都跌进了太子殿下怀里!

  陛下为此龙颜大怒,不仅将贵妃娘娘降为了嫔位,还勒令太子殿下在东宫闭门思过……

  现在,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传,说、说孟贵妃肚子里怀的……是太子的种!”

  “哐当!”

  姜绾心手中的胭脂盒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说什么?!不可能!”

  与女儿的惊怒交加不同,梅柔卿眸光剧烈闪烁,一时没有说话。

  昨日在碧云寺山门外,孟氏“意外”跌入太子怀中时,那眼角眉梢暗藏的春情与眷恋,她可是瞧得真真切切。

  这传言或许有所夸大,但绝非空穴来风!

  至少,孟贵妃那个狐媚子,与太子之间定然不清白!

  “我不信!殿下他……他不会的!”

  姜绾心已然失控,泪水夺眶而出,又是跺脚又是摔打手边的东西,“定是有人污蔑殿下!是哪个杀千刀的传这等污糟谣言!”

  “够了!”梅柔卿却突然厉声喝止她的哭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精光,“心儿,你的机会来了!”

  姜绾心哭声一噎,茫然地看向母亲。

  梅柔卿按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

  “太子如今遭此误解,圣心不悦,正是孤立困顿之时。

  你若能在此时出现在他身边,细心宽慰,雪中送炭,还怕不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吗?”

  姜绾心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可是……娘,殿下如今闭门思过,我如何才能见到他?”

  梅柔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忘了你兄长了?”

  姜绾心仍有些不解:“兄长自是疼我,可他不过是个从六品小官,连东宫的门都摸不着,能有什么法子?”

  梅柔卿回想起昨夜提及“清微谷”时,云昭骤然冰冷的眼神和姜珩那一瞬间的慌乱与躲闪,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笃定:“放心,这件事,你兄长定有门路。”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姜珩便步履匆匆地赶到了梅柔卿居住的僻静小院。

  他方踏入月洞门,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院中那道倩影攫住——

  姜绾心正立在梨树下,一身藕荷色软罗裙衬得身段窈窕,晨光透过枝叶在她周身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姜珩呼吸一窒,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他快步上前,声音因刻意压抑而略显沙哑:“心儿!你……你这是大好了?”

  目光转向一旁的梅柔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感激,“还是姨娘有办法。”

  梅柔卿幽幽一叹,愁容满面:“珩儿莫要被表象骗了,心儿如今不过是强撑罢了,内里的煎熬……半分未减。”

  姜绾心没料到母亲竟会当着兄长的面直言此事,一时又惊又恼,娇嗔道:“娘!”

  “傻孩子,你身上的苦楚,你兄长又不是外人,何必瞒着他?”梅柔卿语气恳切,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姜珩瞬间紧绷的神色和那泛红的耳尖。

  姜珩闻言果然心急如焚,目光不受控制地在姜绾心周身逡巡。

  见她**在外的肌肤光洁无瑕,身段更是比往日更显婀娜曼妙,那股悸动再次涌上,逼得他慌忙移开视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