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在谢安澜醒来前到了揽月轩。

  阿墨和风萧在他身边守了整夜。

  风萧给慕容瑾开门,慕容瑾进去便看到躺在软榻上四仰八叉的阿墨。

  被吵醒的阿墨嘟囔着翻了个身,抓起旁边的靠枕挡在脸上,遮挡刺目的光亮。

  慕容瑾没有出声,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还没醒来的谢安澜。

  许是血吐得多了,谢安澜的唇色淡粉泛白,看起来如病美人,有种柔弱之感。

  “咳咳……”

  本安静昏迷的人咳嗽起来,慕容瑾弯腰扶着他坐起来,轻抚他的胸口为他顺气。

  谢安澜睁开眼睛,侧眸看到慕容瑾近在咫尺的脸,忽的弯起嘴角低笑了声,“没死呢!字据不用写了。”

  虚弱的声音带着自嘲。

  慕容瑾的手想要从他胸口拿开,被他抬手按住。掌心下的胸口震颤,谢安澜又咳嗽起来。

  “此事我会负责。”慕容瑾道。

  毒是廖娟下的。至于是否是绪王的命令,都是廖娟做的。

  她不能与谢安澜保证给他交代,但他身体因此受损,她必然是要负责。

  谢安澜靠在慕容瑾身上,抿唇浅笑,“如此甚好!”

  比起感情捆绑,对慕容瑾来说,欠人情更为能够让她放在心上。

  慕容瑾想要起身放他躺下,他靠在慕容瑾身上,抓着慕容瑾的手不松。

  慕容瑾斜睨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会负责,不代表我会纵容你。”

  谢安澜咳嗽两声,松手,自己躺下,翻身背对慕容瑾。

  苍白的唇角浮现笑意。

  这个毒下的真是时候!

  阿墨被吵醒,迷迷糊糊盘腿坐在软榻上发愣。

  他打了哈欠望向慕容瑾,“恩恩爱爱的刺激我,过分!当心我生气不给他药吃。”

  看到谢安澜醒来,慕容瑾往外走去,“那就不给吃,让他死!反正他也不是好人。”

  阿墨:“……”

  风萧:“……”

  谢安澜:“……?!”

  谢安澜气的翻身,“我哪里不是好人了!”

  阿墨幸灾乐祸,“你骗她了!”

  风萧沉吟片刻,点头,“对慕姑娘来说,你确实不是好人!”

  谢安澜:“!”

  好吧,他确实不是好人!

  ……

  慕容瑾从揽月轩离开,直接去了苏曦居住的扶春斋。

  苏曦慵懒靠在垫着竹席的软榻上,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书。

  面朝窗户,从慕容瑾进院门他就看到了。

  等慕容瑾走近,他问:“那个姓谢的没死吧?”

  “还活着。”

  慕容瑾走进门,坐到苏曦的轮椅上,有些疲累靠着靠背,跟苏曦说:“我没想过廖娟会背叛我。”

  若是旁人,她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处置掉。

  可廖娟是与她同吃同住多年,情同姐妹之人。

  心里的郁气不知道如何纾解,只能与苏曦说。

  苏曦撑着软榻靠背坐起,狭长凤眼看着慕容瑾,“师兄与你说过,伤害你的人都不值得你费心。”

  慕容瑾岂能不明白。

  所有的抉择都是出于本心,廖娟选择背叛她,就说明她对廖娟来说并不重要。

  如此,她自然没有为廖娟心烦的必要。

  可这世间并非是黑和白,爱与恨这般分明,还有爱憎怨,放不下。

  “我明白的师兄。”

  慕容瑾与苏曦说出来,心里稍微舒坦些。

  她撑着头靠着轮椅望向苏曦,“我想见她一面。”

  “好,师兄为你安排。”苏曦宠溺看着慕容瑾,“做了了断后就放下。”

  慕容瑾点头,“我明白!”

  ……

  从苏曦那离开,慕容瑾去了之前绪王与细作传信的墙边。

  她在墙边蹲下,扒开遮挡的杂草,从洞中拿出盛放密信的木盒。

  日后,估计再也用不到了。

  或许,从廖娟见过绪王后,便再也没有用过。

  慕容瑾打开盒子。

  看到里面那支玉簪时,她的神色顿住。

  这是廖娟及笄时,她送廖娟的及笄礼。

  看来,廖娟早已做了割舍,也早已在心中与她做了了断。

  既如此,似乎没有了见面的必要。

  慕容瑾将玉簪放回盒子中,从头上拔下戴了两年的银钗放进去,将盒子放回原处,挖土彻底掩埋。

  下次再见,是敌非友!

  她不主动去找廖娟,希望不要有与廖娟兵戎相向的那日。

  ……

  慕容瑾与苏曦说了无需见廖娟之事。

  皇帝好不容易容她休闲,她也难得在府中安稳待着。

  去祠堂跪坐了半日静心,将心中话与父兄倾诉。

  从祠堂离开时,她眼眶有些泛红。

  迎面撞上宋云倾。

  宋云倾视线在她脸上定格,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喉间发出无声哽咽。

  她怎会不知道慕容瑾比她更难过。

  她失去了夫君,可慕容瑾失去了父兄。

  慕容瑾看了眼宋云倾,唤了声,“大嫂”,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走远。

  这些日子风平浪静,有种酝酿风雨,乌云压顶的沉闷。

  慕容瑾无事人似的,每日陪着慕乐姗看书,慕乐姗不在身边时,她就去谢安澜身边待着。

  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安静的盯着他看。

  她像是要把谢安澜扒光,穿透皮肉,直击灵魂的视线,让谢安澜起了无数回鸡皮疙瘩。

  “你……”

  谢安澜望着对面的慕容瑾,对上她的视线,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如何?”慕容瑾淡然问。

  谢安澜苦恼蹙眉,“你不会在盘算如何悄无声息杀了我吧?”

  这几日慕容瑾实在古怪。

  尤其是一言不发,只盯着他的眼神。

  那眼神也不像是有爱意的。

  慕容瑾叹息了声,起身,“算了,想不明白。”

  从谢安澜身边经过,手被谢安澜抓住。

  谢安澜微凉的手摩挲她的掌心,抬眸望着她,“想不明白可以与我说说,也许说出来就通透了。”

  谢安澜中毒后确实引发了旧疾,开始几日咳嗽的很厉害,但好在并未吐血。

  连着服了几日阿墨给的药,配合阿墨针灸,这两日咳嗽也少了些。

  但慕容瑾还是感受到了,他手的温度比以往低了不少。

  “现在似乎想明白了。”

  慕容瑾看着他轻笑,“他人之错,无需往自己身上揽。谢安澜,你日后若背叛我,我定会杀你。”

  她抽出被谢安澜握着的手,附上谢安澜俊美苍白的脸颊,捏着他的下巴,轻柔摩挲,“别让我失望!”

  谢安澜对着她的视线,抿着唇,喉结滚动,对着她勾起嘴角,却并未言语。

  慕容瑾松开他的下巴,往外走去。

  “你去哪?”谢安澜问。

  慕容瑾回:“去扶春斋。”

  谢安澜扯下身上披着的外衫,起身跟出去,“你不是要纳他入府吧?”

  慕容瑾:“?”

  慕容瑾斜了谢安澜一眼,眼神非常之无语,“这话别让师兄听到,他……”

  她忽然笑了声,笑声不怀好意,“他心高气傲,只做正室。”

  谢安澜:“!”

  “那我呢?”

  谢安澜抗议,“我凭本事得来的,绝不让位。”

  “哦。”慕容瑾不带情绪的敷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