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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刚亮,王慎就接到朝廷消息了,今天有圣旨到栲栳村。

  不用细问都知道,肯定是和萧然有关系。

  王慎也不敢耽误,第一时间准备,等一下去栲栳村。

  帮忙接旨。

  拜萧然所赐,王慎短时间接两次圣旨。

  之前没有接过。

  之前圣旨没有给附近几个村子的,王慎这个里正自然是没机会。

  这一次负责人还是之前的颜勤礼。

  张明德知道的都比萧然早。

  虽然天气很冷,萧然孙思邈等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早。

  张锦禾特地通知萧然,怕萧然不知道。

  听到有圣旨,萧然愣了一下。

  “这个好麻烦,我能不能不去,当我不在村里啊!”萧然是真不愿意去。

  张锦禾哭笑不得,“可是圣旨就是给小郎君的啊!”

  “给我的吗?”萧然下意识看了看李丽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丽质一脸的无辜,虽然知道,但是不说。

  要来圣旨,李丽质是能想到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王绩闻言看了萧然一眼,嘴角噙着点笑意:“小郎君这性子,倒是真不爱这些虚礼。”

  “可圣旨这东西,不是麻烦,是体面,更是机会。你以为寻常村子、寻常人,能得陛下这般惦记?”

  “先前你的煤矿、建学堂,虽说是为了村里,可毕竟是‘乡野之事’,如今圣旨一来,便是朝廷认了你的事,认了这学堂的理。”

  “往后谁再想嚼舌根,也得掂量掂量——这可不是你萧然一个人的事了,是沾了天家的光。”

  王绩捻了捻胡须,语气更温和了些:“再说,这旨意十有八九是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你躲什么?去看看,接了,于你、于这学堂、于栲栳村,都是天大的益处。”

  他笑着推了萧然一把:“去吧,又不是让你去赴鸿门宴。陛下若不看重,哪会特地降旨?这是好事,该高兴才是。”

  孙思邈站在廊下,手里正翻着一卷药草图谱,闻言抬眼望向萧然,目光里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顿。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多了为虚名趋之若鹜的人——为了一道圣旨、一句嘉奖,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钻营,把体面看得比实事还重。

  可萧然倒好,面对天家恩宠,第一反应竟是“能不能躲”,只因为觉得“麻烦”。

  这股子不把虚名当回事的憨直,反倒让孙思邈心里更添了几分认可。

  萧然是真的不愿意去,看得出来不是装的。

  一群人都去了老槐树下面。

  张明德和王慎早早就等着了。

  村里的人能动的基本上都在,这让萧然更抵触了,其他事情都耽误了。

  流程之前萧然也见过。

  还都是老熟人。

  看到萧然颜勤礼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接旨的事情王慎代劳,不用萧然太操心。

  颜勤礼带来不少东西,笔墨纸砚是给学堂的,萧然的赏赐也不少。

  张明德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听完颜勤礼宣读完圣旨,浑浊的老眼里猛地涌上来潮意,抬手抹了把脸,又赶紧理了理衣襟。

  前排的老汉们跟着弯腰,有人腰杆不利索,手撑着膝盖往下挪,花白的胡子上沾着雪粒,目光却直勾勾粘在那堆赏赐上。

  宣纸摞得整整齐齐,笔杆在日头下泛着乌光,比年节时供桌上的祭品还惹眼。

  年轻媳妇们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有个怀里的娃伸手要去够那支最长的笔,被娘用袖口轻轻挡了挡。

  她低头看娃,眼里的笑漫出来,抬手按了按娃的头顶,指尖在娃后脑勺的胎发上蹭了蹭。

  几个刚从煤矿赶来的汉子站在后排,煤灰还在指甲缝里嵌着,此刻却下意识地往衣襟上蹭了蹭手。

  其中一个抬手抹了把脸,手背蹭过颧骨时,不知是蹭掉了煤灰还是别的,露出片泛红的皮肤,他望着圣旨的方向,悄悄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些。

  王慎把圣旨给了萧然,“小郎君!”

  “劳烦世伯了!”

  “唉,小郎君说这个就见外了。”王慎是很乐意的。

  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颜勤礼点点头,看向萧然笑道:“小郎君,恭喜了。”

  “颜公谬赞了,这学堂能成,哪是我一人的功劳?”

  萧然转头扫过身后的张明德、王绩和攒动的村民,声音诚恳:“村正阿翁奔走召集,乡亲们出工出力,王先生愿留下教书,老样子也肯来指点——都是大家伙儿一起搭把手,我不过是牵了根线罢了。”

  说到此处,萧然抬手对着长安方向拱了拱:“再者,幸得陛**恤,肯赐下这些笔墨,肯记挂着教化之事,皇恩浩荡,才是根本。我这点微末之力,实在算不得什么。”

  颜勤礼闻言朗声笑了,抚着胡须道:“小郎君这便过谦了。牵线不易,能让线串起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更不易。”

  “先前那曲辕犁,解了多少农户春耕之苦;如今这学堂,又给多少娃娃铺了条明路——这些事,桩桩件件都落在实处,惠及的是百姓,增益的是民生,可不是‘微末之力’。”

  他目光亮了些,语气添了几分郑重:“寻常人见了好处,或只顾自家;见了难处,或避之不及。可小郎君偏能把‘众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从农具到教化,步步都往根上扎。这般心性与作为,当得起这份认可,更当得起世人高看。”

  越说萧然就越不好意思,更抵触这些事情了。

  好在颜勤礼没有待多久就带着人回去了。

  这是特地交代的,因为等一下李世民要来。

  萧然让张大郎带人把笔墨纸砚送去学堂里面,给萧然的东西,张二丫张锦禾几人送回萧然家里。

  按照之前说的,村里的孩子陆陆续续去了学堂里面。

  两个小公主和三娘也在里面。

  李丽质负责登记名字,其实有点乱,很多人名字不是没有就是很草率。

  三娘其实也没有,张二丫的很草率。

  要是叫大郎,有好几个。

  这就很头疼。

  王慎没有离开,也想看看学堂的事情,他是里正,在这里也合适。

  李丽质和萧然说了这个情况。

  萧然也头大,找到王慎和张明德,给几个小孩子起名字。

  小公主的就是李明达,城阳小公主的是李梵音,三娘这个总不能叫张三娘,这样叫就太多了。

  张明德略微思索,“三娘就叫张锦圆吧!”

  “三娘,记住了,这是你的名字。”萧然觉得不错。

  “好!”三娘很喜欢。

  其他人也是如此,像张锦禾张锦年姐弟这种都有名字的一半都没有。

  开始就是张明德,后面王绩王慎也跟着帮忙。

  第一天也没有课程这些,倒是不急。

  煤矿那边也暂时停了,萧然让休息一天,学堂附近很多家长。

  对取名字不抵触,还很乐意。

  张明德王绩王慎几人在村民心里是很权威的。

  登记名字的陆陆续续进入学堂里面。

  萧然不参与取名字,去安排座位。

  萧然不会按照家庭背景排,除了两个小公主,其他的差不多。

  就是按照身高来排,个子小的前面,大个子去后面,就是这样。

  萧然的安排,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两个小公主年纪小,肯定是前面的,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三个小丫头坐在一起。

  年纪小,又不胖,一张桌子可以坐好几个。

  登记好,李丽质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孩子记住自己的名字,很多和三娘一样,刚刚才有新名字,还得学会写。

  学堂的窗棂上还凝着薄霜,**头晒得微微发亮,里面飘出的童声细碎又清亮,像撒了把碎珠子在地上滚。

  门口早围满了人,老的佝偻着背,小的被大人架在肩头,都往前攒着。

  有人踮着脚,手扒着门框边缘,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眼睛却直勾勾往里面瞅——瞅那些新打的木桌,瞅墙上的黑板,更瞅自家娃坐在里面的模样。

  出来没看过学堂,不知道怎么教书的,都很好奇。

  之前张明德说的话,很多人听进去了,读书以后有出息。

  很期待以后自己孩子什么样。

  李世民长孙皇后也过来了,本来想看看的,奈何外面水泄不通。

  豫章公主带着李世民找到萧然。

  “世伯!”萧然喊了一声。

  “恩,本想去看看的,没想到村里人如此,以后再说。”

  村里人这样,李世民打心底高兴。

  就怕村里人对学堂漠不关心,那才是要命的。

  现在只是说明,都很重视这件事。

  萧然和李世民走到一边,李世民感康道:“栲栳村是幸运的,其他村子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这一点倒是没错。

  “说明当今陛下和朝廷还需努力!”

  李世民知道这是打趣自己,“你小子,这种事情朝廷也想,只是急不得,现在的大唐条件不允许这样。”

  “所以我说陛下和朝廷还需努力。”

  “你小子打住!”李世民看向学堂,“栲栳村有你,以后孩子去考科举也是没问题的。”

  “有我没用啊!”萧然笑着说道:“不是五姓七望,怕是有点难哦!”

  李世民听出萧然话里有话。

  贞观时期的科举,虽为打破世家垄断开辟了新路,却与后世明清科举存在本质差异。

  录取被世家裹挟,寒门难有出头日。

  贞观科举虽设进士、明经等科,但应试者多为世家子弟——他们自幼习经史、通典故,又借家族人脉提前知悉考题、结交考官。

  寒门子弟既无藏书可读,更无门路可通,即便偶有才华,也常因“家世寒微”被排挤。

  如当时流传“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实则是寒门子弟耗尽半生也难与世家子弟争锋。

  明清时期,虽仍有舞弊,但“唯才是举”的规则更明确,寒门通过苦读中举的比例远高于贞观。

  贞观科举以经义、诗赋为主,录取者多擅长空谈义理,却鲜少懂农桑、律法、算学等实务。

  这导致朝堂上“坐而论道者多,躬身实践者少”,与李世民“求贤务实”的诉求相悖。

  而明清科举虽也重经义,却增设“策论”,要求考生针对时政提出见解,更贴近治国需求。

  荐举余威仍在,科举尚未成为主流选官途径。

  贞观时期,科举录取人数极少,官员选拔仍依赖“门荫”“荐举”——世家子弟凭父祖官阶即可入仕,科举更像世家子弟“镀金”的工具,而非寒门晋身的正途。

  明清则将科举与仕途深度绑定,“非科举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彻底确立了科举的核心地位。

  “看来你小子对科举,也有看法啊!”李世民来兴趣了。

  “有看法也没用,现在大唐好像改变不了什么,说了也没意义啊!”

  “现在科举本来也不是给普通人的机会。”

  “初衷是给普通人的机会。”李世民反驳道。

  “能考科举的,有几个是真正的普通人呢?”萧然反问李世民。

  “现在能读书的,绝大部分不都是世家的人吗?”

  “普通人,给机会也把握不住。”

  “普通人想读书太难了!”

  “得让更多娃能摸到书本,别让读书成了世家子弟的专属,可眼下百姓刚够吃穿,官府粮仓也不宽裕,哪来的钱盖学堂、请先生?这不是不想,是没力气做。”

  “考的东西得实在些,别净围着经义诗赋打转,多问问农桑、律法、河工这些真能安邦的事,可世家子弟从小练的就是这些‘虚文’,真要改,朝堂上那些世家门生能答应?这不是理不通,是盘根错节的东西动不得。”

  “得让考试干净到底,别论家世、看门路,只凭文章定高低,可现在官场讲究‘门生故吏’,你想断了这些弯弯绕,得有铁打的规矩和硬气的人来守,眼下……哪有这么容易?”

  这些萧然知道的,李世民也能想到,只是没办法。

  大唐现在就是如此,不是李世民能改变的。

  李世民想听听萧然的想发,也没有报太大的期望。

  “这些想法听着好,可架不住大唐现在就这光景——百姓肚子刚填饱,世家架子还没松,真要硬推,怕不是改了科举,先乱了民心。不是不想改,是这世道的秤,还没到能称出这些公平的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