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的赵满仓却颇为犹豫地躲开了。

  “子期。”

  “他们说你中了府案首,是真的吗?”

  赵满仓也开蒙两年了。

  对于府案首是什么意思,自然也了解一些了。

  虽然知之不深,但是他也明白,这对读书人而言是一个很高很高很高的荣誉。

  “嗯!”

  “是的!”

  “怎么两个月没见,同我还生分了?”

  方子期没好气地给了赵满仓胸口来了一小拳。

  “子期。”

  “以后…你就是童生老爷了。”

  “我要叫你老爷吗?”

  赵满仓揪着脸道。

  方子期:“……”

  童生算个屁的老爷啊!

  “你小子!”

  “还跟我来这一套?”

  “信不信我揍你?”

  “给你拿的红烧肉!”

  方子期转身从马车内拿了一小罐的红烧肉。

  “嘿嘿!”

  “我就知道子期最好了。”

  “子期!”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是吧!”

  赵满仓满眼期待道。

  “当然。”

  “一辈子!”

  方子期笃定道。

  赵满仓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赵满仓肥嘟嘟的样子,方子期一阵恍惚……

  他可不希望未来的某一天再回到柳溪村时,赵满仓局促地拿着草杈在叉猹,然后一脸沧桑且拘谨地称呼他为‘老爷’。

  等方子期回到方家老宅的时候。

  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了。

  在人群中,方子期还看到了族长方文泰和村长顾苍,还有顾苍的孙子顾知远,也是方子期曾经在族学的同窗。

  “族长好!”

  “村长好!”

  方仲礼一一上前打招呼。

  “仲礼!”

  “我听说子期中了府试案首,你也中了府试,现今你们父子都是童生了?”

  “是也不是?”

  族长方文泰脸色晕红,眼眸中露出希冀光芒。

  “是的族长。”

  方仲礼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好啊!”

  “你们父子为我方族光耀了门楣啊!”

  “我已经将族中的老少都聚集起来。”

  “今日,我方氏要开祠堂!祭奠祖宗!告诉老祖宗这个好消息!”

  族长方文泰脸上布满了笑容,脸上的褶子都因激动而舒展开来。

  先前紧抿的嘴角咧得快要到耳根,连带着花白的胡须都在簌簌抖动。

  方文泰深吸一口气,声音中裹着抑制不住的颤音:“快!快去准备三牲祭品!让族里面的后生将祠堂里里外外地都打扫一遍!这般天大的喜事!必须要焚香告祭祖宗!”

  方文泰交代完后,朝着方家老宅中看了一眼。

  “守义啊!”

  “你家出人了啊!”

  “你家坟山埋得好啊!”

  “祖坟冒青烟了!”

  “八岁的府案首!”

  “这是咱们柳溪村开天辟地头一个啊!”

  “将来咱们老方家的第一个举人,定是要出自你家!”

  族长方文泰忍不住疾呼道。

  “啊……”

  老爷子方守义当下一阵恍惚……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眼看着老宅周边围满了人,熟识的村民和族人们纷纷朝着他投来羡慕和尊敬的目光。

  这些族人和村民嘴中都在讨好似地报着喜。

  “老太爷!你儿子和孙子都出息了!”

  “父子双童生!”

  “你孙子了不得啊!八岁的府案首!未来的举人老爷!”

  “咱们柳溪村要出大人物了!”

  “老太爷!就等着享福吧!”

  “老太爷!当年你家大儿子考童生考了十多年才考上的吧?你家二儿子不曾上过私塾,不曾开过蒙,一次就中!当年你要是将你二儿子送去学堂,恐怕你家早就出了举人老爷了!”

  “不过现在你孙子子期也聪明,合该这举人老爷要出自你家!”

  ……

  周遭传来的各种贺喜声让老爷子方守义有些飘飘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倒是奶奶柳氏还能保持镇定。

  “同喜同喜!”

  “都是他们自己读书上进……”

  “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奶奶柳氏嘴上这样说着,嘴角却咧得像被拉满的弓弦。

  良久。

  这般热闹的氛围都不曾消散。

  最后还是方仲礼和方子期去了祠堂,才稍稍缓解了些。

  祠堂内。

  已经站满了方家的老少爷们。

  “汪汪!”

  祠堂角落位置,阿黄看到方子期,忍不住呜咽了两声,但是这里人多,它也不敢过多折腾。

  方子期站在第一排,一个人孤零零地成为一排。

  他的身后,是他的父亲方仲礼、方夫子、族长方文泰和方砚秋。

  所有方氏族人都将脊背挺得笔直,有些人忍不住踮着脚,想要看看这八岁的府案首到底长得何等模样。

  八岁的方子期此刻穿着簇新的青布直裰,手上握着三根粗壮的沉香。

  面前的案上,三牲还在冒着热乎气。

  祖宗牌位前的烛火熠熠生辉。

  方文泰杵着拐杖往外侧走了几步,浑浊的眼睛在烛火里亮得惊人。

  他接过族老递送过来的祭文,枯瘦的手指在泛黄的宣纸上认真地摩挲着,倏然间声调拔高,面色涨红,声音颤抖……

  “列祖列宗在上!”

  “今日我方氏开祠堂,不为别的,为的是把天大的喜事告诉祖宗!”

  “宁江府丙午科府试,我方家三子登榜!”

  “八岁稚子方子期,笔锋初试便夺案首!砚秋六十六名,仲礼百名!”

  “祖宗护佑!我方氏百年耕读传家!这是我方氏全族之莫大荣耀!”

  “昔日先祖在柳溪村披荆斩棘,创下家业……”

  ……

  当族长方文泰将祭词念完后,其深沉而锐利的目光看向方子期,声音逐渐放缓:

  “子期!”

  “你手中攥着的沉香是族中珍藏了三十年的老料!”

  “且给祖宗献上吧!”

  “让老祖宗好好看看我方氏的麒麟儿!”

  “从今日始!”

  “方氏全族的资源都将向你倾斜!”

  “你之科举所有费用,族里全出!”

  “谁人若敢对你出手,就是同我整个方族为敌!”

  “从今往后!”

  “整个方族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方氏族人可以为你生!亦可以为你死!”

  “方氏一族的未来!就交由你手!”

  “方虎何在!”

  方文泰突然闷哼一声。

  “族长!方虎在此!”

  此刻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方子期看了一眼,此人他认识,是村子里有名的猎户,据说连山上的野猪都曾猎杀过,据说早些年还曾在边军中效过力,后来不知因何缘故离开了军营回到族里。

  回来之后,这方虎一直以来就是族中的武力担当。

  若真算起辈分来,应当同他爹方仲礼是一辈人。

  “从今天开始!”

  “你需贴身保护子期!”

  “你可百战死!然子期若是掉落一根毛发,我唯你是问!”

  族长方文泰的声音变得格外沉重,又带着强烈的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