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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年兄弟啊,等会儿!”

  安二柱快步追上来,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不住往司承年手里的分工表上瞟,“刚看你跟队长、安叔聊得热乎,是在说建厂的事儿吧?”

  司承年收起分工表,淡淡点头:“嗯,分了些搭棚子、买设备的活儿,准备尽快动手。”

  “这建厂可是大事啊!”

  安二柱搓着手,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声音压低了些,“我听说这厂子建好后,得选个厂长管事儿?你跟队长、安叔走得近,他们没跟你提过这事儿?”

  司承年心里一动,不明白安二柱的心思。

  这人是想当厂长,又不好意思直接跟安顺成、安父说,才来套他的话?

  不过以他的能力,就算是想去竞选厂长,应该村里也没人同意吧?

  他不动声色地应道:“目前只忙着筹备建厂的事,厂长人选还没提过,得等厂子有了雏形再说。”

  “没提过啊?”

  安二柱眼神闪了闪,又凑近了些,语气带着点诱导,“承年兄弟啊,你看你,见识广,又能跟供销社谈合作,这厂长的位置要是给你,肯定能把厂子管好!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队长他们没定下来,你可得帮我多在他们面前提提。我虽说没你本事大,但管管日常杂事还是行的,到时候肯定忘不了你的好!”

  司承年看着他那副急功近利的模样,心里冷笑,面上却没表露:“厂长和其他人事的选择得村民们一起商量,还得看谁能实实在在为村里做事,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我只是帮着跑些手续,能不能当厂长,说了不算。”

  “这倒是……”

  安二柱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的笑淡了些,却还不死心,“那你觉得,这厂长会选谁?总不能让外人来吧?咱们村自己人管着才放心,你说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暗示“自己人”,眼神里满是期待。

  司承年不想跟他多纠缠,抬手指了指远处自家的方向:“我得回家准备明天去县城的东西,二柱哥要是有想法,不如直接跟队长、安叔说,他们更能拿主意。”

  说完,他不等安二柱再开口,转身就走。

  安二柱站在原地,看着司承年的背影,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骂骂咧咧:

  “不就是帮着跑了几趟供销社吗?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厂长的位置,我肯定得争一争,到时候厂里的好处,还能少得了我的?”

  他越想越觉得有戏,转身往安顺成家的方向走去,打算找机会再探探口风,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后,安千千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一个街溜子,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当上厂长?

  安千千看着安二柱往安顺成家的方向走,脚步下意识放轻,悄悄跟了上去。

  刚到安顺成家门口,就听见院里传来安顺成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二柱,你不在家准备上工的活儿,跑我这儿来干啥?”

  安二柱脸上又堆起假笑,搓着手往院里凑:“队长,我这不是关心建厂的事儿嘛!我听说厂子建好要选厂长,想着我平时也能帮衬着管点事,就来跟你提提……”

  “提啥提?”

  安顺成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顿,“你先把上工偷懒的毛病改了再说!之前做桃干,你少干半天活还想多记两分,现在又惦记厂长的位置?这厂子是给全村人谋福利的,不是给你耍滑头的地方!赶紧回去,别在这儿耽误我收拾农具!”

  安二柱的脸瞬间涨红,想说什么又不敢,只能悻悻地退出来,嘴里小声嘀咕着“有啥了不起的”,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安千千躲在墙角,看着他那副模样,眉头皱得更紧。

  这人被骂了还不死心,肯定还会找别人。

  果然,安二柱没回家,反而往村西头的老槐树林走。

  那地方偏僻,平时没什么人去。

  安千千心里的疑惑更重,脚步放得更轻,远远跟在后面,躲在一棵粗壮的槐树后。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竟然是陈默。

  他是四年前下乡的男知青,两年前娶了本村的安小梅,靠着知青身份的文化优势,平时帮村里写报告,渐渐在村民里攒了点“有学问”的名声。

  只是私下里总觉得怀才不遇,上次司承年帮供销社谈成桃干销路,他就跟妻子抱怨过“一个外乡人,不过是运气好”。

  刚好,这话传进过安千千的耳朵里。

  “问出什么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

  那是他作为知青的“招牌”,平时总揣在身上彰显身份。

  安二柱搓着手,脸上没了找安顺成时的委屈,多了几分讨好:“陈默哥,我问了司承年,他说厂长人选还没定,得等厂子有雏形了让村民一起商量。我又去问队长,结果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这点事都办不明白?”

  陈默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我不是跟你说过,别直接提想当厂长,要旁敲侧击问司承年愿不愿意牵头,再探探队长和安叔更看重‘文化管理’还是‘体力干活’吗?你就只会硬碰硬?”

  安二柱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司承年嘴太紧了,问啥都只说‘看大家的意思’,不过我听他那话里的意思,好像觉得自己最能做事似的!”

  他凑上前,压低声音,“陈默哥,你说这司承年,一个身份不好的人,凭啥跟你抢?你是知青,懂文化、会算账,还跟咱们村小梅姐成了家,这厂长本该是你的!”

  陈默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却故意板起脸:“我不是为了自己争,是觉得厂子得有懂行的人管。你想啊,以后跟供销社签协议、记生产账、算利润分红,哪样离得了文化?要是让没读过什么书的人当厂长,到时候账算错了、协议签漏了,全村人都得吃亏。”

  他顿了顿,从布兜里掏出两个白面馒头递给安二柱。

  这馒头是妻子安小梅早上特意给他留的。

  “拿着,垫垫肚子。下次你再去跟村民聊,就说‘听说办厂子得写合同、记细账,没文化的话怕是弄不明白’,把话题往这上面引。要是有人问起是谁说的,你就说是你自己琢磨的,别把我扯进来。等事成了,我不仅给你两斤粮票,还帮你家小子补补识字课,以后上学也方便。”

  安二柱接过馒头,眼睛瞬间亮了。

  他家孩子到现在还不识几个字,正愁没人教,连忙点头:“陈默哥你放心!下次我肯定跟村民好好说!要是你当了厂长,可得多照顾照顾我!”

  “只要你听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陈默拍了拍安二柱的肩膀,眼神却冷了下来,“记住,这事不能跟任何人提是我教你的,要是走漏了风声,你家孩子的识字课,可就没人帮着补了。”

  安二柱连忙应下,拿着馒头揣进怀里,转身匆匆离开。

  陈默站在原地,望着安二柱的背影,又看向司承年家的方向,眼底满是嫉妒与野心。

  他早就看司承年不顺眼,觉得一个身份不好的人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这次建厂是他翻身的好时候,只要能当上厂长,不仅能压过司承年,还能借着厂子的权力捞点好处,到时候在村里的地位就彻底稳了。

  现在回城无望,总要给自己找点有名头的事情做,这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躲在树后的安千千,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安二柱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真正想争厂长的是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