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安千千的院子烧起来了,很快就惊动了徐府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徐世维听到小厮的叫喊,立马冲出书房。

  当他看见那片冲天火光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千千——”

  他嘶吼着冲向火场,声音凄厉得不成调。

  几个小厮慌忙拦住他。

  “少爷!去不得啊!火太大了!”

  徐世维双目赤红,一把推开众人。

  “滚开!千千还在里面!”

  他像疯了一样往火海里冲。

  衣袖被火星点燃也浑然不觉。

  “千千!千千你出来!”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泪水混着烟灰在脸上纵横。

  “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出来啊……”

  几个家丁死死抱住他的腰。

  “少爷!已经派人去救了!您不能进去啊!”

  徐世维拼命挣扎,然而他的力气终究没有敌过小厮们的拉扯。

  安千千的院子已经被封了,就算是徐府的人想救,也需要先拆掉院墙才可以。

  然而砌院墙容易,拆却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完成。

  等众人把院墙拆了,可以进去的泼水的时候,整座院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徐世维看着被烈火吞噬的院落,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

  那是痛失所爱之人,才能发出的绝望悲鸣。

  徐母被丫鬟搀扶着赶来。

  见到这般景象,她腿一软险些跌倒。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颤抖着指向火场,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安氏呢?”

  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夫人……火势太大,少夫人她、她……”

  徐母眼前一黑。

  完了。

  那些还没到手的嫁妆,全完了!

  她捶胸顿足地哭喊起来:

  “我的银子啊!那些铺子田产啊!”

  完全忘了此刻“葬身火海”的,是她的儿媳。

  徐父站在不远处,面色凝重。

  他看着儿子癫狂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

  这场戏,终究是演过头了。

  不过也是好事,好男儿志在青云,怎可把感情放在重要的位置?

  那就是自己的把柄。

  还好安千千死了,要是她还活着,十有八九会成为自己儿子路上的绊脚石。

  到时候还免不得让他出手。

  火势渐弱时,徐世维第一个冲进废墟。

  他徒手在滚烫的灰烬中翻找,十指很快血肉模糊。

  “千千……千千你在哪……”

  他喃喃自语,状若疯魔。

  当护卫抬出那几具焦黑的尸首时,徐世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着手想去触碰,却又不敢。

  “不……不会的……”

  他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希望。

  “这不是千千!她一定还活着!”

  可当他看见尸体旁那支烧变形的金簪时,最后一丝理智也崩塌了。

  那是他去年送她的生辰礼。

  她一直戴着。

  徐世维紧紧攥着那支金簪,突然仰天大笑。

  笑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笑着笑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少爷!”

  *

  安千千葬身火海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京都。

  茶楼酒肆里,说书人将这段惨事说得绘声绘色。

  “可怜那徐少夫人,被婆家生生封死在院里。大火烧起来时,连逃生的路都没有!”

  台下听众无不唏嘘。

  戏班子更是连夜排了新戏,唱到动情处,满场啜泣。

  承安伯府的动作最快。

  天刚亮,承安伯就带着两个儿子闯进徐府。

  二话不说,承安伯指着徐父的鼻子就开始骂。

  “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你们家,竟落得这般下场!你们徐府当初求娶之时,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好好待她。如今这才过了两年,你们竟然就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面色悲愤,眼底却闪着精光。

  徐父连连赔罪:“亲家息怒,此事确是徐家疏忽……”

  承安伯冷笑,“砌墙封我女儿院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可能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哪有这般虐待儿媳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

  “今日若不给个交代,我这就去敲登闻鼓!”

  徐父脸色一变。

  如今朝中局势微妙,这事若闹到御前,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压怒火,挤出个笑脸:“亲家想要什么交代?”

  承安伯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捋着胡须,慢悠悠道:“我那小儿子,如今还在家中闲着……”

  徐父立即会意。

  “令郎才华出众,正好户部有个主事的缺。”

  承安伯这才缓和了脸色。

  “既然亲家这般诚意,那此事……”

  他故作悲痛地叹了口气。

  “便罢了。”

  一场丧事,就这样成了利益交换。

  众人散去后,徐世维仍抱着那具焦尸不肯放手。

  他坐在废墟里,整个人形销骨立。

  “千千,他们都不要你了……”

  他轻抚着焦黑的头骨,声音嘶哑。

  “只有我要你。”

  小厮试图上前收敛尸骨。

  徐世维猛地抬头,眼神癫狂。

  “滚!谁都不准碰她!”

  他像护崽的野兽,将尸骨紧紧搂在怀里。

  徐母看得心惊,小声劝道:“维儿,让千千入土为安吧……”

  “入土为安?”

  徐世维突然大笑,笑出了眼泪。

  “母亲现在知道要她安息了?”

  他死死盯着徐母。

  “当初封院时,怎么没想过给她留条生路?”

  徐母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封院子……

  你不也在嘛!

  但这话徐母可不敢说,她怕儿子更疯了。

  徐世维不再理会众人,低头对怀中的尸骨轻语:

  “千千别怕,我陪着你。”

  他从怀中取出那支烧变形的簪子,小心地放在尸骨上。

  动作轻柔,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的爱人。

  夜幕降临,他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

  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只有偶尔滴落的泪水,证明他还活着。

  “少爷,用些饭吧……”

  管家端着食盒,小心翼翼地问。

  徐世维恍若未闻。

  *

  徐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司承年第一时间就偷偷去了徐府。

  本想质问一番,但在看到那五具烧焦的尸骨后,他却松了口气。

  那具被认作春日的尸骨,虽然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骨骼纤细,手腕处还残留着些许未烧尽的衣料。

  那衣料的颜色和纹路,分明是穷苦人家的服饰。

  而春日作为安千千的贴身大丫鬟,从来只穿绸缎衣裳。

  司承年不动声色地用衣袖遮住手腕,指尖微动。

  那截衣料瞬间化作齑粉,混入灰烬中消失不见。

  他继续检查其他尸骨。

  在冬日的尸骨旁,他发现这具尸骨的牙齿磨损严重,分明是常年食用粗粮所致。

  安千千的丫鬟们饮食精细,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牙齿。

  司承年掌心内力一吐,几颗门牙顿时碎裂,再也看不出端倪。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起身离开。

  千千诈死,他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