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从未如此热闹过。

  【第一眼法则】的颁布,如同一场席卷天地的启蒙运动,所有智慧生灵都在一夜之间,掌握了“心想事成”的终极权能。

  战争的形态,因此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疆域和资源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定义权”。

  东海之滨,两大仙朝对峙。

  没有千军万马,没有法宝对轰。

  只有数以亿计的修士盘膝而坐,闭目凝神,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却比任何战争都更残酷的“认知对冲”。

  “对面的那条护城河,是剧毒的!”

  “不!我方脚下的这片大地,是坚不可摧的神金!”

  “敌方主帅,是个外强中干的懦夫!”

  “我方大将,是战无不胜的武神!”

  主观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刀剑,在现实这块画布上疯狂地互相涂抹、覆盖。

  河流的颜色在碧绿与墨黑之间疯狂闪烁,大地的硬度在豆腐与金刚石之间反复横跳。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场基于“谁嗓门大,谁想象力更坚定”的、永无休止的拔河比赛。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苏浩的小院,自然成了所有野心家眼中最**的“空白画布”。

  苏浩的安宁,再次被打破。

  他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眼看就要进入梦乡,突然,身下的摇椅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抖了一下。

  紧接着,摇椅的扶手上,浮现出一丝极其淡薄的、象征着皇权的金色纹路,一股“威严”与“审判”的意念,试图强行注入这截平平无奇的木头里。

  “嗯?”苏浩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丝金色纹路就被另一股更加阴冷的、充满了恶意的认知覆盖了。

  扶手上浮现出几根虚幻的、尖锐的荆棘倒刺,一股“囚禁”与“痛苦”的概念,又试图将其定义为“荆棘囚笼”。

  “搞什么鬼?”

  苏浩烦躁地坐起身,拿起旁边石桌上的酒葫芦,想喝口酒压压惊。

  结果,他刚拿起酒葫芦,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却又无比坚定的意念,正在试图将他杯中的桃花酒,定义为“能瞬间融化神魂的穿肠毒药”。

  酒液的颜色,在他眼中,于清冽的琥珀色和致命的墨绿色之间,来回闪烁了零点零一秒。

  苏浩的脸黑了下来。

  他明白了。

  外面那些无聊的家伙,在适应了新规则后,发现了一个漏洞——只要有足够多的“第一眼”,或许就能像刷评论一样,把最初的定义给覆盖掉。

  他们不敢直接对他本人动手,于是就开始集结力量,试图“重新定义”他院子里的东西。

  这感觉,就像有亿万只看不见的苍蝇,正趴在他家窗户上,试图用意念把他家里的沙发搬走,把他的可乐变成洁厕灵。

  烦不胜烦!

  “有完没完了?”苏浩的起床气彻底上来了,“我的东西,凭什么让你们看来看去,还指指点点的?当这里是公共厕所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不想参与这场无聊的“认知战争”,那太掉价了。

  他更不想每天耗费心神,去跟亿万个念头玩“拔河游戏”,来维持自己的摇椅还是摇椅,酒还是酒。

  他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被动生效的、装上就不用再管的懒人方案。

  “我的地盘,我说了算。你们的看法,关我屁事。”苏浩的懒人思维再次上线,并且得出了一个极其朴素、却又充满了**智慧的结论。

  “想看可以,想定义也可以,但得付费。”

  他打了个哈欠,对着那依旧在“审判王座”和“荆棘囚笼”之间反复横跳的摇椅,随意地摆了摆手,像是在给自己的软件打一个紧急的热更新补丁。

  一道全新的、作为补充条款的法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整个宇宙。

  “【第一眼法则】依然有效,但宇宙中某些‘现实’的所有权受到保护。任何试图‘观测’或‘定义’这些受保护现实的智慧生命,都必须支付‘认知代价’。代价的大小,取决于被观测现实的稳固程度和观测者意图的强度。”

  做完这一切,苏浩重新躺下,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所有试图渗透进小院的认知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瞬间烟消云散。

  ……

  宇宙的某个荒芜星域,数万艘古老的战船静静悬浮,组成了一座临时的星空道场。

  这里,是太一圣地最后的残部。

  在那场由“老人日记”引发的道心崩溃事件后,新任的太一圣主,一位眼神阴鸷、行事果决的中年人,带领着残存的、意志最坚定的上万名修士,找到了新的力量――【第一眼法则】。

  此刻,他正站在旗舰的舰桥之上,对着面前那上万名盘膝而坐的修士,发出振聋发聩的指令。

  “诸位!我等已锁定那灾厄的源头!那是一切异变的起点,是一切荒诞的根源!”圣主的声音里充满了煽动性,“今日,我等便要集结上万道心,以我太一圣地万年传承的无上意志,将其重新定义!”

  “将其定义为――埋葬旧神的罪恶之地!”

  “定义!”上万名修士齐声怒吼,声音化作一股肉眼可见的、足以扭曲星光的庞大意志洪流,跨越无尽虚空,狠狠地轰向了那个位于偏远青州的坐标!

  然而,就在他们加大“认知力”输出的瞬间,【认知代价】法则,生效了。

  道场最外围,数千名负责摇旗呐喊、提供基础认知力的普通弟子,他们只是在脑海中,刚刚构建出“那是个充满罪恶的地方”这个模糊的念头。

  瞬间,他们所有人的身体都猛地一震。

  “我……我是谁?”一个年轻弟子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身上陌生的道袍,又看了看周围同样一脸茫然的同门,“这里是哪里?我……我的家乡……是什么?”

  支付开始了。

  他们为自己那个小小的“想象”,支付了关于“家乡”的全部记忆。

  道场中央,数百位修为高深、意志坚定的核心长老,他们的认知更加具体、更加坚定。

  他们正集中精神,试图将苏浩那张悠闲的摇椅,定义为“由无尽骸骨铸就的痛苦王座”。

  就在这个念头成型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剥夺之力降临了。

  “啊!”一位长老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胸口,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慌与焦躁,“不……不对劲!我……我感觉不到安宁了!”

  所有长老都陷入了同样的恐慌。

  他们自身对于“舒适”、“安宁”、“惬意”这些概念的理解,被法则系统强行抽走,用来支付这次“定义”的账单。

  从此,他们将陷入永恒的焦虑与痛苦,哪怕身处最安全、最舒适的环境,也如同身处炼狱。

  旗舰之上,太一圣主感受到了长老们的异状,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将自己全部的意志、赌上整个宗门的未来,凝聚成一个最强大、最恶毒的定义,射向了那个坐标的核心。

  “你!不是神!你是……宇宙的终极邪魔!”

  在他动念的刹那,他支付了最昂贵的、也是最终极的代价。

  他自身的“存在性”。

  “圣……圣主?”旁边的护法惊恐地看着他。

  只见太一圣主的身体,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迅速变得透明。

  构成他身体的物质、承载他历史的因果、定义他存在的所有信息……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干,用来支付这次终极“定义”的账单。

  “不……我……我……”

  他想说什么,但连“语言”的概念都被抽走了。

  最终,在一阵无声的、仿佛电视雪花般的闪烁后,太一圣主,连同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化为虚无。

  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苏浩的小院外,所有定向的“认知骚扰”,瞬间消失了。

  整个宇宙,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上万名修士瞬间“认知破产”后,在概念层面留下的、那片令人心悸的恐怖真空。

  苏浩的院子,在一瞬间,成为了全宇宙最昂贵的“付费内容”,一个绝对的“禁看区”。

  而苏浩本人,只是在躺椅上舒服地翻了个身,砸了咂嘴,嘟囔了一句梦话。

  “总算清净了……”

  他不知道,他的一个“付费补丁”,再次颠覆了宇宙的社会结构。

  从混乱的“认知战争”时代,进入了壁垒森严的“概念产权”时代。

  无数强大的存在开始瑟瑟发抖地模仿苏浩,为自己的领地和存在设下“认知代价”。

  想偷看一眼圣地的道藏?

  代价可能是你对文字的全部理解能力。

  想直视一位沉睡的古神?

  代价或许就是你“自我”这个概念本身。

  宇宙的交流和探索,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与昂贵。

  一个全新的、由无数“付费墙”和“禁看区”组成的黑暗森林,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