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逸的话音落下,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每个人心底深处,无声的巨浪。

  选择。

  这个词,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斤。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林逸身上移开,又像躲避瘟疫一样,不敢与身旁的邻居对视。

  他们成了这场赌局里,唯一的赌徒。

  而赌注,是他们自己的生活。

  韩雪没有说话。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林逸,又缓缓扫过院里每一个人那张写满恐惧和茫然的脸。

  她在等。

  等这群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羊,会选择跳下去,还是选择回头。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脆,却不带一丝温度。

  “我的职责,是监督和记录。”

  她将那个黑色的硬壳笔记本,轻轻合上。

  “啪。”

  一声轻响,像是在为这场选择,敲响了倒计时的钟。

  “至于你们是选择成立基金,还是选择让这个水龙头一直漏下去。”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弧度。

  “那是你们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的内部事务。”

  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球,又被踢回了院里所有人的脚下。

  二大爷刘海中涨红了脸,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反对?

  他拿什么理由反对?

  反对修好这个水龙头?

  他不敢。

  许大茂和傻柱,像两尊被遗忘的石像,依旧僵在院子中央。

  他们的脸上,是同样的,被彻底碾碎后的麻木。

  院子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是三大爷,阎埠贵。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算术书。

  他走到院子中央,在那滩污水前,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看林逸,也没有看韩雪。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那个还在“滴答”作响的水龙头,像是在跟自己算一笔账。

  “这个阀门,是老式的。”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供销社里,一个要卖三毛二。要是再算上点麻绳和生料带,顶天了,四毛钱。”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四毛钱,就能解决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公允”。

  “要是让它这么漏下去,按现在这个速度,一天,就得浪费掉不止一毛钱的水。”

  “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块。”

  “这笔账,不划算。”

  院子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这个算盘精,用最冰冷的数字,剖析着他们所有人的利益。

  阎埠贵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口袋里,摸了半天。

  最后,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一毛钱的纸币。

  他将那张纸币,高高举起,像举起了一面投降的白旗。

  “我,阎埠贵。”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愿意,为这个院子,出第一份力。”

  那张一毛钱的纸币,在秋风中微微颤抖。

  像一枚小小的,却又无比沉重的砝码,轻轻地,落在了那架无形的天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