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后勤处的公告栏,向来是厂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这里贴着生产指标,表彰通报,也偶尔挂出一两张批评处分。

  今天,这里贴了张新东西。

  文员小刘捏着那张盖着鲜红公章的纸,手心直冒汗。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里,李副主任正端着茶缸,眼皮耷拉着,像一尊庙里的泥菩萨。

  可那眼神的余光,却像刀子一样,钉在他身上。

  小刘不敢怠慢,拿着浆糊桶,快步走了出去。

  他将那张纸,仔仔细细地,贴在了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

  那枚来自街道办的、带着国徽的印章,在秋日的阳光下,红得刺眼。

  很快,就有路过的工人注意到了。

  “哎,贴了什么新玩意儿?”

  一个脑袋凑了过去,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公告栏前,迅速围起了一小撮人。

  “南锣鼓巷街道办事处……协调函?”

  一个识字的老师傅推了推老花镜,一字一句地念出了标题。

  人群里,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街道办的函,怎么贴到咱们厂里来了?

  “关于我厂职工许大茂、何雨柱同志……”

  念到这两个名字,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大茂,后勤处的放映员,厂里的文化人,谁不认识?

  何雨柱,食堂的傻柱,那更是厂里一霸,无人不知。

  “……因邻里纠纷引发肢体冲突,并造成他人身体不适,经院务管理委员会决议,及当事人双方自愿协商,达成如下协议……”

  老师傅念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院里打架,打进了医院,最后还要街道办发函到厂里来?

  这得是多大的热闹!

  人群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越聚越多。

  “……欠款人许大茂、何雨柱,同意每月从其工资中,直接划扣人民币五元,直至欠款还清为止……”

  “哗”人群,彻底炸了!

  “我的天!每个月扣五块钱?这得扣到猴年马月去?”

  “许大茂不是挺体面的吗?怎么还干出这种事?”

  “傻柱那浑人打架不稀奇,可连他都被人治了?还要扣工资?”

  讥笑,嘲讽,幸灾乐祸的议论,像烧开的沸水,在公告栏前翻腾。

  “快看!后面还附着协议呢!”

  有人眼尖,看到了那张复印的欠款协议,上面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和两个鲜红的手印,清晰可见。

  这一下,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啧啧,这下可真是把脸丢到全厂了。”

  “以后许大茂还怎么有脸去放电影?一上台,底下人不得笑死?”

  “傻柱那勺子,怕是也颠不稳了吧!”

  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缝。

  李副主任站在门后,静静地看着公告栏前那片混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得意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是要让这两个人,在全厂职工面前,被公开处刑。

  就在这片嘈杂之中,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正端着饭盒,从食堂的方向走来。

  他叫刘光福,是二大爷刘海中的二儿子,也在轧钢厂当学徒。

  他看到公告栏前围满了人,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当他挤进人群,看清那张纸上的内容时,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瞬间僵在了原地。

  许大茂……

  傻柱……

  院务管理委员会……

  扣工资……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脑门上。

  他手里的搪瓷饭盒,“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饭菜洒了一地。

  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只剩下惊恐和不敢置信。

  他猛地一转身,像一头受惊的鹿,疯了似的,朝着工厂大门的方向,冲了出去。

  他要回家!

  他要立刻把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告诉他爸!

  告诉全院的人!

  院子里,那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