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中起得很早。

  天刚蒙蒙亮,他就搬着小马扎,端着大茶缸,像一尊门神,戳在了自家门口。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硬壳笔记本。

  那不是本子。

  那是他的权杖,他的令箭。

  昨天的成功,让他尝到了久违的甜头。

  他发现,对付院里这帮邻居,根本不需要讲什么道理。

  你只需要手里握着一根,能打疼他们的鞭子。

  而林逸,给了他这根鞭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

  许大茂还没起,傻柱的厨房门也紧闭着。

  刘海中等得有些不耐烦。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像猎鹰一样,在院子里来回逡巡,寻找着新的猎物。

  很快,他的目标出现了。

  是三大爷,阎埠贵。

  阎埠贵提着一个空鸟笼,正准备出门遛鸟。

  他走路踮着脚尖,动作轻得像一只猫,生怕惊扰了这座院子里新生的、脆弱的秩序。

  刘海中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站起身,迈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迎了上去。

  “阎老西。”

  他的声音,洪亮而做作,带着一股新官上任的派头。

  阎埠贵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二哥,早。”

  “请叫我刘代表。”

  刘海中板着脸,纠正道。

  他背着手,像个领导视察工作一样,绕着阎埠贵走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他家窗台上。

  那里,摆着几个破旧的花盆,里面种的不是花,是几棵蔫头耷脑的大葱。

  “你这几个花盆,”

  刘海中伸出肥硕的手指,遥遥一指,“摆在这里,不合规矩。”

  阎埠贵的脸色,微微一变。

  “二……刘代表,我这就是种几棵葱,自己家吃,碍着谁了?”

  “碍着院容了!”

  刘海中把声音一沉,义正辞严,“窗台属于公共立面,不是你家的菜园子!你这是违规占用公共空间!”

  他把从林逸那里听来的词儿,现学现卖,用得越发纯熟。

  阎埠贵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我在这儿种了十几年葱了,以前一大爷都没说过什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刘海中将手里的笔记本“啪”地一亮,像举起了一面令牌,“现在院里,归我协调!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他打开笔记本,拧开钢笔,动作夸张地准备记录。

  阎埠贵一看这架势,顿时就怂了。

  他是个精于算计的人。

  他知道,跟刘海中这个得了势的莽夫硬顶,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别别别!”

  他连忙摆手,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容,“刘代表,您别记。我……我马上就搬走!”

  刘海中看着他那副服软的模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从脚底板直冲上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又找回了那种当官的感觉。

  他没有立刻合上本子,而是将笔尖悬在纸上,用一种宽宏大量的语气说道:“念在你认错态度良好,这次我就不给你记上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不过,下不为例。”

  阎埠贵连声称是,灰溜溜地放下鸟笼,手忙脚乱地开始搬那些破花盆。

  刘海中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院子的王。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

  林逸的房门开了。

  他依旧是那身干净的白衬衫,背着挎包,神色从容。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子中央那两个神情各异的人。

  刘海中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立刻挺起胸膛,朝林逸投去一个邀功的眼神。

  林逸没有理会他。

  他的目光,只是在阎埠贵那些蔫头耷脑的大葱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便径直走出了院门。

  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不过是清晨的一阵微风。

  刘海中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感觉自己卯足了全力的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

  而一旁正在搬花盆的阎埠贵,在林逸转身的那一刻,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怨毒的光。

  他怨的,不是刘海中。

  而是那个给了刘海中鸡毛令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