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鸦雀无声。

  成本。

  利润。

  公共基金。

  这些词,像一颗颗陌生的钉子,钉进了每个人的脑子里。

  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一厘钱背后,还藏着这么多他们看不懂的门道。

  他们看着刘二,那眼神,变了。

  不再是附和,而是一种夹杂着鄙夷的疏离。

  刘二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人辩论,是在被一堵用规矩和账本砌成的墙,活生生地碾压。

  他像一条丧家之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人群,消失在那扇紧闭的屋门后。

  搅局者,败了。

  林逸没有再看他。

  他只是转过身,面向那块小黑板,声音平淡,却像一把小锤,不轻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道理,我已经讲完了。”

  “现在,路怎么走,你们自己选。”

  他拿起那截白色的粉笔,在那道代表着成本与利润的横线旁,画下了两个清晰的选项。

  【方案一:一厘死钱。】

  【委员会即刻解散生产小组,将原料退回。从此以后,各家想干的,自己去王麻子那里接活。能挣多少,全凭本事。】

  【方案二:集体活钱。】

  【维持现有模式。总收入扣除成本后,利润部分,委员会与劳动者,三七分成。】

  三七分成。

  又是一个新词。

  “林干事,这……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忍不住问道。

  “意思很简单。”

  林逸指了指黑板,“以后,每挣十文钱,就有三文,会放进我们院的公共基金里,用来修路,修房,给大家办公共福利。”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剩下的七文,才是你们拿到手的工钱。”

  院子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细微的骚动。

  三厘钱,能拿到手的,变成了两厘一。

  比之前的一厘,翻了一倍还多。

  “当然,”

  林逸话锋一转,“这只是暂时的。”

  “等我们院的公共基金攒够了,还清了原料钱,甚至有了结余。这个分成比例,还可以再商量。”

  “可能是二八,甚至是一九。”

  林逸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蛋糕,就在这里。”

  “是现在就抢走一小块,还是大家一起,先把蛋糕做大,以后再分。”

  “你们自己决定。”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不再是茫然,而是一种艰难的,却又无比清晰的权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吴家嫂子。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走到了那块小黑板前。

  她看着上面那两个泾渭分明的选项,嘴唇哆嗦了半天。

  许久,她才抬起头,那双总是**泪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决绝的光。

  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伸出那只沾满了浆糊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那块黑板上,【方案二】的下面,重重地,按上了一个清晰的,黑色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