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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档案室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合上,锁芯转动,发出一声沉闷的脆响。

  陈旧的纸张气味被隔绝在内,林逸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指尖还残留着那份泛黄档案的粗糙触感。

  陈年。

  陈东宝。

  盗窃。

  三个词,像三颗冰冷的钉子,将福祥胡同那盘错综复杂的棋局,钉出了一个清晰的突破口。

  他没有立刻去找王主任,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水房,用冷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意让他瞬间清醒。

  铜扣是赃物,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筹码。

  用得好,能一锤定音;用得不好,会引火烧身。

  他需要一个舞台,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地,将这枚铜扣摆上台面的舞台。

  上午九点,福祥胡同口。

  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停在路边,王主任和韩雪早已等在那里。

  “情况都了解了?”

  王主任看到林逸,迎了上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林逸点了点头。

  韩雪的目光则更加锐利,像是在审视他是否已经做好了踏上新战场的准备。

  “走吧。”

  她没有多言,只是率先迈开了步子。

  福祥胡同的路面,比南锣鼓巷更窄,也更坑洼。

  两旁的墙壁上,用白石灰刷着歪歪扭扭的标语,墙根下堆着不知谁家的蜂窝煤,散发着一股潮湿的煤灰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更浓郁,也更复杂的烟火气。

  十七号院的门脸,比林逸想象的更破败。

  朱红色的木门早已斑驳,露出底下灰白的木茬,门上那对生了锈的铜门环,其中一个已经不知所踪。

  “就是这儿了。”

  王主任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院门虚掩着,刚一推开,一股混合着油烟、馊水和药渣的浓烈气味便扑面而来。

  院子很大,却也更乱。

  东倒西歪的杂物堆,横七竖八晾晒的衣物,墙角一个硕大的、早已满溢的**桶,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盘旋。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蹲在门口磨刀,霍霍的声响让人心头发紧。

  一个叼着烟袋锅的老头,靠在墙根下,浑浊的眼睛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这里没有南锣鼓巷那种压抑的死寂,却有一种更原始,也更具攻击性的混乱。

  “王主任!韩联络员!”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身材瘦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这位就是咱们院里的一大爷,廖山。”

  王主任介绍道。

  廖山的目光在林逸身上一扫而过,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审视。

  “哟,王主任,这就是您说的那位,来给咱们‘传经送宝’的林干事?”

  他的声音阴阳怪气,“看着可真年轻啊。”

  林逸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在院子最角落,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桶旁,一个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蹲在地上。

  他戴着一副破旧的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根铁丝,正专注地,从一堆烂菜叶里,往外钩着什么。

  他的动作很慢,很吃力,仿佛那堆**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林逸的目光,落在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上。

  前襟的位置,少了一枚扣子。

  那个位置,不大不小,正好与他口袋里那枚铜扣的尺寸,分毫不差。

  找到了。

  那份档案里的幽灵,就这样,以一种最卑微,也最真实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