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林逸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权力王国上。

  两分钱。

  怎么处理?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更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阎埠贵的大脑飞速运转。

  揣进自己兜里?

  他不敢。

  林逸和那个不知在哪儿盯着的韩联络员,都不是瞎子。

  就这么放在账上?

  那这两分钱就成了死账,看得见摸不着,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精明的笑容。

  “林干事,您看,”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账房先生的派头,“这两分钱,虽然少,但也是咱们院的第一笔公共结余。”

  “我的意思是,先记在账上。等下次再有什么公共开销,就从这里面出。”

  他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林逸却笑了。

  “三大爷,您的账,算得不对。”

  阎埠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林逸没有看他,而是环视全场,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笔钱,不是结余,而是‘待处理资产’。”

  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新词。

  林逸指了指那张贴在公告栏上的财务公示。

  “这四毛钱,是大家为了‘维修水龙头’这个特定项目,自愿捐赠的。”

  “现在,项目完成了,钱却没花完。”

  林逸看着阎埠贵,那眼神,像是在给一个不开窍的学生上课。

  “按照‘专款专用’的原则,这剩下的两分钱,它的所有权,依旧属于那四位捐款的同志。”

  “你,作为记账人,只有保管权,没有处置权。”

  院子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林逸这番听起来无比绕口,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道理”的话,给搞糊涂了。

  只有阎埠贵,听懂了。

  他那颗算盘一样的心,在这一刻,凉了半截。

  林逸这是在剥夺他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权力!

  “那……那依林干事的意思?”

  阎埠贵的声音,干涩沙哑。

  “很简单。”

  林逸指了指那四位刚刚捐了款的邻居。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立刻,马上,把这两分钱,按每人半分的额度,退还给他们。”

  “第二,”

  林逸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征求他们四位的同意,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将这笔‘待处理资产’,正式转入我们院的‘公共维修基金’账户。”

  “无论他们怎么选,你都必须在账本上,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退款,要有他们的签字。”

  “转入,也要有他们的签字。”

  阎埠贵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处理两分钱。

  是在处理两颗烧红的,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退钱?

  半分钱怎么退?

  这不明摆着是刁难人吗!

  让他们签字转入?

  那等于他这个账房先生,连一分钱的自主权都没有!

  以后院里再有任何公共开销,都得走一遍这个流程?

  那他这个账房先生,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院子里,那四位捐了款的邻居,也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他们只是想花钱消灾,怎么就成了这场权力斗争的中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后院的王婶,那个刚刚被吓晕过去的女人,颤颤巍巍地开口了。

  “林……林干事。那两分钱,我们不要了。”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就……就放在院里公用吧。”

  她怕了。

  她只想尽快从这场风暴里,把自己摘出去。

  林逸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向阎埠贵。

  “你听见了。”

  “现在,请你去履行你的职责。”

  “让四位当事人,在你的账本上,签字确认。”

  “就写:自愿将水龙头维修项目结余款,转入公共维修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