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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涛,你已经满十八岁了,我对你没有抚养的义务了,但是看在你是我亲儿子的份上,我每个月会给你6000块钱,直到你完成学业,你想考研,你想读博,我都支持你,我都愿意给你花这个钱,我也不缺这个钱。

  但是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资格跟我提任何要求,我不欠你的,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我欠你什么了?”

  “你欠我一条命。”林娟的声音瞬间严肃下来了:“你欠我这么多年的生养之恩。”

  苏涛张了张嘴,却又哽住了。

  林娟长叹一口气:“我知道苏泽义在你的身边,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给我打这个电话。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不可能回去的,那就是个烂泥地,我大半辈子都毁在那里了,我死都不可能回去的!”

  “那你就**吧!我养你这么多年还养出仇来了!我养你不如养条狗了,你个白眼狼!”苏泽义听见林娟说她不可能回来,便也不忍了,破口大骂起来。

  林娟听着电话另一边的咒骂,只觉得可笑,她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懒得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就该扔在**桶里。

  她既然扔了,就没有要捡回来的理由。

  苏涛看着手机上被挂断的电话,又看向身边盛怒到抓狂的苏泽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家庭的破碎。

  他没家了。

  “**,浪费我时间。”苏泽义到口干舌燥之后,猛地推开苏涛,留下一句“滚一边儿去!”便带着他的箱子快步往外走去。

  “爸,你就这么走了苏家怎么办?我怎么办?奶奶怎么办?”苏涛不死心地想要去拦苏泽义,只抓了个空。

  苏泽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再给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苏涛盯着苏泽义的背影,盯了很久很久,才再度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我要报警,对,我要举报南城苏氏的总裁和副总裁面对高额债务要跑路,是的,他们刚离开家门没多久。”

  苏涛的眼神阴沉,既然这个家已经没救了,那么他就要赶紧割席。

  绝对不能让这个家的任何人,任何事拖累了他。

  他还年轻,他的人生还很长,他这一生本该光辉灿烂。

  报过警之后,苏涛又给苏韵拨打了一个电话,装出哭到力竭的模样,对着电话另一边的苏韵说着父亲的无情,二叔的无义。

  以“姑姑我好怕,我没家了”为开头,以“不能让奶奶跟着我吃苦”为结尾。

  顺理成章地将苏家老太太这个“累赘”甩给了苏韵。

  挂断电话之后,苏涛擦去了硬挤出来的眼泪,赶紧收拾出剩余的值钱东西,逃一样地离开了苏家。

  二楼的拐角处,一个佝偻着背的人静静地看着苏涛远去的身影。

  直到再也看不到了,她才转过身去。

  那粗粝的手指扶着墙壁,干如枯木的皮肤,一寸寸地感受着这栋房子残存的温度。

  她第一次感觉到这房子的墙壁,是这么的凉,这么的冰冷。

  像是一个囚笼,困了她的一生。

  迈着沉重的脚步,她蹒跚地走回了房间。

  另一边,挂断电话的苏韵也觉得心里难受。

  “苏姨,你咋啦?”吃着零食的傻春看着苏韵。

  “还是苏家的事情,我妈……哎……”苏韵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往事历历在目,她是不可能把苏家老太太接回叶家的。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更不愿意音音也经历那一切。

  苏韵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喂,芬芬啊,上次听你提起的那个高级老年疗养院,那个疗养院院长的电话你有吗?啊,那太好了,发给我吧,谢谢啊。”

  苏韵挂断电话之后又联系了疗养院的院长,定了最高级的房间,选了最优质的养老服务套餐。

  之后,她才又给叶严林拨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苏家的情况,并告知了自己对苏家老太太的后续安排。

  “你决定了就好。”叶严林对此没什么意见,“那晚上我陪你去接她,一起吃个晚饭再送去疗养院?咱们也实地考察一下疗养院的实际情况,要是不行咱们就尽快换一个。”

  “好的,都听你的。”苏韵跟叶严林说完之后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临近叶严林下班的时间,苏韵便换了一件素色的连衣裙,等着叶严林回来之后,两人便准备出门了。

  正逢叶聆音也带着小福回来了。

  叶聆音早就猜到苏家兄弟所有的可能,一直让人在暗中盯着,确认他们在机场被警方顺利拦截下来之后,叶聆音又让人将苏家兄弟最近的账目往来交了上去,一举切断他们所有的后路和攀咬叶家的可能。

  听见苏韵要送苏家老太太去疗养院,叶聆音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同行。

  她之前也让小福联系了一家本地的疗养院,正好横向对比一下,看看哪个更适合老太太。

  将傻春留在家里,四人一同去了苏家。

  整个苏家像是蒙上了一团灰蒙蒙的气。

  踏进门的时候就能瞧见正厅酒柜上的几瓶好酒都不见了,一些古董摆件也从原本的位置上消失不见了。

  整个客厅看上去空旷多了,完全瞧不见之前给苏家老太太庆生时的繁华、贵气与精致。

  沿着楼梯往上走,四人到了一间卧室的门口。

  苏韵抬起手敲了敲门:“妈,我们来接您了,妈。”

  回答苏韵的是指关节轻叩桌边的声音。

  苏韵听见这个声音就觉得心慌,以前每次苏家老太太嫌弃她懦弱、窝囊时就会用一双阴森和狭长的眼睛上下审视着她,同时用指关节轻叩桌边来表示她的不满。

  而轻击桌边发出的声音节奏,会随着她耐心的流逝而逐渐加快。

  好似从以前,苏家老太太就很擅长从听觉和视觉上给苏韵制造一种窒息般的压力。

  这会儿,苏韵心里又升腾起了那种不安和焦虑,她的手在身边紧了紧。

  苏韵身边的叶严林也跟着抬手敲了敲门:“妈,是我啊妈!”

  站在最后面的叶聆音看着那扇门,皱了皱眉,低下头看向了门下的缝隙。

  灯光透过缝隙,似有东西在动。

  “你们到我身后去。”叶聆音微微眯起眼睛辨认了一番之后才上前一步,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小福,把眼睛闭起来。”

  小福不明所以,但乖乖跟着照做。

  转过头,叶聆音看向了苏韵:“你也是。”

  “啊?”苏韵有些疑惑,但看着小福已经闭上眼了,她便也跟着将眼睛闭起来了。

  叶严林想问问自己用不用闭眼,还不等他开口,就瞧见叶聆音将那扇门打开。

  开了灯的房间,那扇一向紧闭的窗户此刻大敞着。厚重的窗帘在风中摇晃,玉质扣子轻击着木质窗框,发出指关节敲打桌面般的脆响。

  一条绳子穿过高高的金属架。

  椅子倒在地上。

  深色唐装挂在苏家老太太瘦弱如枯骨的身上,一双脚在半空中微微摇晃。

  像剧场倒闭后,那被遗弃在杂物间的木偶。

  嘎吱——嘎吱——

  分不清是承受着重量的架子在呻吟,还是木偶关节发在作响。

  一条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