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长公主隐瞒

  “瑶儿,本宫离京太久,不知京中……如今是什么模样了?”太皇贵妃坐在她对面,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我离宫这十年,听说新修了不少楼阁,朱雀大街的糖葫芦,还是当年那个老摊子吗?” 话里话外,全是对京城的惦念。

  这一听便知,太皇贵妃对郑王要做之事绝对不是毫不知情,甚至她心里也是想回去的。她虽是深居皇陵的妇人,却也知道郑王到底在做什么。

  甚至,郑王做决定的时候,说不定也少不了她推波助澜,不然凭郑王一人,如何集结戚家军?

  长公主没有动面前的粥,只是抬眼看向她:“母妃,你我都清楚,郑王到底想做什么。您且说实话,您觉得郑王此番谋逆,做得对吗?”

  太皇贵妃的手猛地一顿,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半晌才低声道:“他……只是太想回来罢了。当年先皇把他贬去陇西,你又对他那般决绝,他心里苦。”

  “苦?” 长公主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痛惜,“母妃,你以为他筹谋多年,为何偏偏在此时沉不住气?若不是有人暗中挑唆,若不是他被不该有的想法迷了心,怎会走到今日这步?”

  太皇贵妃的肩膀颤了颤,没有说话,可放在膝上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长公主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却也多了几分恳切:“母妃,我知您怨皇上。怨他当年解散戚家军,怨戚家满门忠烈最后只落得个‘没落’的下场,怨你从皇贵妃之位跌落,只能在这皇陵里守着一堆枯骨度日。”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在太皇贵妃心上。

  她猛地抬头,眼眶通红,眼泪终是忍不住滚落:“戚家军当年为大靖守了多少疆土?我父兄战死沙场,换来的却是‘拥兵自重’的罪名!皇上一句话,就解散了我们戚家,我怎能不怨!”

  “可怨又能如何?” 长公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厉色,“当年戚家军势力太大,朝堂上下早已忌惮,若不解散,只会引来更大的灾祸,到时候戚家成为众矢之的,便是您想看到的吗?戚将军虽然英勇,却不擅长言辞,斗得过那些文官吗,倒是恐怕半个京城都要血流成河!母妃,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想看当年的惨状重演吗?还想让郑王用满城百姓的性命,来换他的一己私欲吗?”

  太皇贵妃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眼泪却还在不停地流。

  她看着长公主,又想起郑王偏执的模样,心中的怨怼与护佑渐渐被瓦解,她终究还是念着皇室,念着这大靖的百姓,不愿再看到杀戮。

  良久,她才抹了抹眼泪,声音沙哑地说:“你……你走吧。现在只有你能拦住他了。皇陵的后门有一条小路,能直通西城郊外,别……别伤他,留他一条命吧,算母妃求你……”

  说着太皇贵妃就作势要下跪,长公主赶忙拦住她:“母妃,你放心吧,他终究是我弟弟。”

  太皇贵妃流着泪看她,这才缓缓起身抹眼泪,让人带长公主出去。

  长公主对着她深深行了一礼:“多谢母妃。今日之恩,阿瑶记在心里。”

  ……

  回忆散去,长公主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萧景焓,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语气轻描淡写:“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聊些当年在宫中的趣事,比如你小时候总跟着郑王,在御花园里偷摘父皇的海棠,被父皇罚着抄《论语》的事。”

  萧景焓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知道,皇姐说谎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不知道她的想法。

  萧景焓便也顺着她的话,不再追问,只轻声道:“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想来,倒是让皇姐操心了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宫道上的宫灯一盏接一盏,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便也随着这暖黄的灯光,悄悄藏进了宫墙深处。

  走着走着,宫道尽头的天空不知何时突然已被浓黑的乌云压满,风裹着湿冷的气息卷过宫墙,吹得长公主鬓边的碎发微微飘动。

  忽然,一道银蛇般的闪电划破天际,将暗沉的天幕劈出一道亮白的裂痕,连宫墙上的琉璃瓦都被照得泛出冷光。

  “轰隆 ——”

  片刻后,沉闷的雷声从云层深处滚来,像巨兽的低吼,震得人耳膜发颤。

  长公主下意识拢了拢衣襟,萧景焓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已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驸马提着一件素色披风快步走来,指尖还沾着些雨前的潮气,他走到长公主身侧,动作轻柔地将披风披在她肩上,细细系好系带,语气带着几分担忧:“阿瑶,这天气真奇怪,入秋了还来这么烈的雷暴,怕是要下大雨了。快些上车吧,淋了雨容易着凉。”

  长公主抬头看了眼愈发阴沉的天,天气变得真快,刚才还是暖阳落幕,片刻功夫便是惊雷闪电,京中也要变天了……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跟着驸马往宫门外的马车走去。

  萧景焓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被渐渐逼近的雨雾模糊,直到马车驶远,才转身回了自己的王府。

  同一时刻的城西,空气闷得像拧出水的棉絮,方才还残留着厮杀痕迹的街道,此刻已被受伤的百姓和兵士零星填满。

  陈彦青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天边滚来的乌云,对着沈清辞和沈惊鸿道:“这雷看着邪性,怕是要下大暴雨,你们俩先回去,剩下的伤兵和流民安置,我来盯着就行。”

  沈清辞确实觉得乏力,方才包扎伤口时精神高度紧绷,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得眼皮都在打架。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辛苦师兄了,若有急事,可派人去沈府找我。”

  沈惊鸿扶着她上了马车,刚撩开车帘,豆大的雨点就 “噼里啪啦” 砸了下来,瞬间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