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渊慢条斯理地将手机收回口袋,这才将目光转向身旁的阿决,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被自己亲手打碎的艺术品。

  “听到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狗,就要有狗的自觉。主人在说话的时候,应该摇着尾巴在旁边看着,而不是妄想自己也能被那么对待。”

  阿决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顾明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屈辱、嫉妒,以及被这些情绪点燃的、更加汹涌的疯狂。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像是破风箱里扯出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诡异。

  “老公……”他咀嚼着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古怪,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兴奋,“叫得真好听啊。”

  他抬起头,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病态的光。

  “大哥,你教得真好。”他姿态虔诚得像个信徒,“下一次,我也想听她这么叫我。”

  顾明渊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疯魔的弟弟,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只剩下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说完,他不再看阿决一眼,转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皮鞋踩踏在地砖上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最终被厚重的门彻底隔绝。

  世界重归死寂。

  阿决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弃在阴影里的雕塑。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明渊消失的方向,瞳孔深处,是风暴过境后的狼藉。

  笑声再也压抑不住,从喉咙深处滚了出来。

  嘶哑,破败,在只有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回荡,听上去比哭还要难听。

  屈辱吗?

  当然。

  像是被人按着头,强迫着观摩了一场属于胜利者的、极致私密的炫耀。

  每一个音节,都化作了滚烫的烙铁,在他的自尊上留下丑陋的疤痕。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阿决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嘴角那块还没好全的伤。

  那里,依稀还残留着一点被她指腹触碰过的,凉凉的触感。

  他嘴角的笑意,在回忆起那一瞬间时,变得真实而诡异。

  他这个不可一世的好大哥,好像从一开始,就把赛道选错了。

  林诗瑶那样的女人,会慕强吗?

  她早就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了。

  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饶有兴味地俯瞰着脚下这群为她争风吃醋、头破血流的男人们。

  强者征服世界,而她征服强者。

  所以,她怎么会需要另一个强者来与她并肩?

  那多无趣。

  女王需要的不是国王,而是玩具。

  是那些能让她俯下身,伸出那双尊贵的手,饶有兴致地拨弄、安抚、赏玩的东西。

  比如……一条受伤的、忠诚的、只会对着她摇尾巴的狗。

  就像她亲手为他上药时,眼神里没有嫌恶,只有一点无奈和……怜悯。

  那才是她真正会投注心神的东西。

  是弱小,是破碎,是需要她去拯救和安抚的可怜东西。

  阿决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那双眼睛在惨白的灯光下,亮得像淬了毒的星星。

  他那愚蠢的大哥,还在为那一声虚无缥缈的“老公”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他的后院早就被人用更卑劣、也更有效的手段,挖开了墙角。

  家都快被偷干净了,还在这里炫耀一把生锈的门锁。

  看来,下次再见到嫂子。

  他要更脏一点,更惨一点,更……**荡一点才行。

  ……

  顾家兄弟那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林诗瑶自然无从得知。

  那晚之后,她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期。

  到底年轻,再加上林诗瑶经常陪在身边,心情愉快,赵云霆身体康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南宫滢信守承诺,收拢了人手,不再与顾明渊的人针锋相对。

  调查果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警方当时将事故定性为意外,是因为现场所有证据链都指向司机疲劳驾驶。

  但顾明渊的人拿到了货车出发点,也就是城郊那个物流仓储中心的所有监控备份后,却发现了问题。

  他们分析了视频的底层数据流,发现这段长达五分钟的录像,是被人进行了实时覆盖。

  对方的手法非常高明,不是事后删除或者替换文件,而是在货车驶出时,就用技术手段入侵了监控系统,实时生成了一段‘干净’的影像。

  它能完美骗过系统后台的日志记录,甚至能骗过警方的技术鉴定。

  如果不是顾明渊的人里有个对这方面特别偏执的顶尖黑客,逐帧分析数据流,根本发现不了这微秒级的延迟和数据异常。

  这不是普通的亡命徒能做到的手笔。

  需要顶尖的技术,周密的计划,以及……相当的财力。

  顾明渊也没藏着掖着,将这个消息同步给了南宫滢和赵云霆,搞得南宫滢都觉得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这天,李子逸神神秘秘地拉着林诗瑶出门,一路开车到了江边。

  江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吹得人皮肤发凉。

  林诗瑶看着停靠在私人码头,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白色快艇,再看看旁边一脸“快夸我”表情的李子逸,一时没动。

  这地方她熟。

  上次跳江,她就是从这附近漂下去的。

  江水刺骨的寒意,仿佛还残留在骨缝里,此刻被风一吹,又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林诗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李子逸委屈巴巴地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可能会有阴影,我就是担心这样,才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就跟我去看看,好不好?”

  林诗瑶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那点不适感倒是散了不少。

  她不是真的怕水,只是身体的记忆比理智更诚实。

  “什么惊喜,非得坐船?”她问。

  “那必须的!”一说到这个,李子逸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像只急于献宝的大型犬,“保证你喜欢!就一会儿,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马上就掉头回来,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