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挥过来。

  顾明渊抬起手,将刚才被阿决凑近时弄皱的衬衫袖口重新抚平。

  “她这个人,心软,在路边看到一只狗受伤了,都会去包扎的。”

  阿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那笑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诡异和灿烂。

  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赞美,眼底那点癫狂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是啊,”他点头,声音轻快,“就算是一条狗,那也是嫂子亲手摸过的狗。”

  顾明渊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低,像雪松的枝叶在寒风中摩擦,带着冷冽的质感。

  他不紧不慢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找到了那个被他置顶的名字。

  然后,在阿决饶有兴味的注视下,他按下了通话键,随即又点了一下屏幕上的扬声器图标。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优雅,和即将上演一场好戏的恶劣。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单调的“嘟——嘟——”声在回响,一声一声,敲在阿决的心上。

  阿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好整以暇地抱着臂,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一道柔软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通过电流传了出来,清晰地回荡在冰冷的走廊里。

  “喂?”

  仅仅是一个字,就冲散了这里浓重的消毒水味和死气。

  阿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在哪儿?”顾明渊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

  “刚从南宫姐姐家出来,在车上呢,准备回家。”林诗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听起来心情不错,“刚吃完饭,好撑。”

  顾明渊“嗯”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瞥着身旁的阿决,淡淡地抛出一句:“我刚看完我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那短暂的停顿,让空气都变得微妙起来。

  阿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那点看戏的兴味,也变成了更深沉的东西。

  “你……还好吗?”林诗瑶的声音放轻了许多,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还好。”顾明渊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只是不太高兴。”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他的情绪就是评判世间万物的最高标准。

  阿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抱着臂,饶有兴味地看着顾明渊,像在欣赏一出精彩的独角戏。

  电话那头的林诗瑶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怎么了?”

  “没什么,”顾明渊的语调依然平淡,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带上了锋利的钩子,“本来他死了以后,遗产都是我的,现在多了个私生子要和我抢。”

  他说这话时,目光淡淡地扫过身旁的阿决,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碍眼的**。

  “结果法律还额外偏袒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不太舒服罢了。”

  话音落下,走廊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阿决脸上的笑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被这句话取悦了,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发出愉悦的震动,那双在阴影里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写满了病态的兴奋。

  林诗瑶:……

  【xy LV14:好家伙,这兄弟俩,相互比谁更**,更能刺激对方呢?】

  【拙吻LV13:别给弟弟骂爽了就行。】

  【许个愿望叭!LV14:瑶瑶: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额……你也别这么想。”林诗瑶的声音再次响起,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对了,”林诗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调轻快地转移了话题,“南宫姐姐那边,我和她说好了,她不会再阻碍你的人了。”

  “嗯。”顾明渊瞥了一眼身旁看戏的阿决,薄唇轻启,对着电话那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喙的语气,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要求,“叫声老公来听听。”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疗养院惨白的走廊也跟着一起窒息。

  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的蛛丝,黏腻又紧绷。

  阿决抱着臂,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那双刚才还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沉淀着浓稠的、化不开的阴郁。

  【smile LV14: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老顾是懂怎么报复的,刺激人这一块。】

  【折LV12:决啊,你听到了吗,你哥的茶艺,在你之上啊!】

  【郁饫LV20:阿决: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顾明渊的脸上。】

  【冷漠的鲷鱼烧LV19:老顾:物理攻击算什么,魔法伤害才最致命。】

  林诗瑶有点尴尬。

  她正坐在南宫家的车上,前面是南宫滢的司机。

  感觉真要叫出那两个字,自己的脚趾都可以抠出一座梦幻城堡了。

  她忍不住跟系统吐槽:“一个两个都喜欢让人叫老公,好羞耻啊!”

  【没事的宿主,叫谁不是叫呢。】

  系统心很大地安慰她。

  【叫一个也是叫,叫两个也是叫,等到叫第三个的时候……】

  系统用一种过来人的、充满智慧的语气安慰道:

  【……你就习惯了。】

  林诗瑶:……

  她觉得,这个系统,可能比那几个男人加起来还要狗。

  林诗瑶清了清嗓子,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一点,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一些尴尬。

  电话那头,顾明渊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那份耐心本身,就是一种更具压迫感的施压。

  一个轻得像羽毛拂过耳廓的声音,从听筒里飘了出来。

  “……老公。”

  那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点羞赧,尾音拖得很短,仿佛刚一出口就害羞得想立刻收回去。

  顾明渊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货真价实的、带着极致愉悦的弧度。

  他没有看阿决,只是对着手机,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餍足和温柔。

  “乖。”

  “那个……司机还在呢,”林诗瑶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为自己刚才的迟疑和微弱的声音找到了完美的借口,“我先挂了,回家跟你说。”

  “好。”

  顾明渊挂断了电话。

  走廊里恢复了死寂,但空气中的成分已经彻底改变。

  之前是充满火药味的挑衅,现在,是单方面碾压后的沉重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