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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筝在天上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院子里的人也都看累了各自回屋。时光小铺的门关上,傻柱一**坐在凳子上大口喝水。

  “真痛快。”

  他抹了一把汗。

  “多少年没这么跑过了。”

  罗平安和罗安宁还沉浸在兴奋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罗晓军从口袋里拿出了下午找到的那个牛皮纸小包。就是那个装着不知名花籽的纸包。“差点把这个忘了。”

  他把纸包放在桌上,孩子们立刻被吸引了过来。罗安宁好奇地问:“爸爸,这是什么花呀?”

  罗晓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秦淮茹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纸包上。她的眼神猛地定住了。她走上前伸出手颤抖着拿起那个纸包。她看着上面已经模糊的铅笔字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怎么了?”娄晓娥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这是我买的。”秦淮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被岁月磨损后的沙哑。“很多年了……我都忘了。”

  屋里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她。

  “那时候棒梗还很小。”秦淮茹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东旭还没出事。我路过花鸟市场看见这花籽的画片开得特别好看。卖花的说这叫‘太阳花’只要有太阳就能活。”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包。“我想着在咱们窗台下种一片。等花开了院子里也好看些。棒梗也能看看花。”

  “后来呢?”娄晓娥轻声问。

  “后来……”秦淮茹的声音更低了。“后来东旭就出事了。家里天都塌了。每天睁开眼就是愁吃愁穿愁医药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花不花的。随手就塞在角落里这一忘就是这么多年。”

  她把纸包放下。“都这么久了肯定早就死了。种不活了。”

  一句话让屋里刚刚还热闹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这是一个被生活硬生生掐断的希望。

  “不会的。”罗安宁仰起小脸看着秦淮茹。“爸爸有办法的。爸爸你用你的办法让它发芽吧。就像变戏法一样。”

  罗平安也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他心里父亲无所不能。

  罗晓军摸了摸孩子们的头摇了摇头。“不行。”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为什么呀?”罗平安不解。“你不是说只要想就能做到吗?”

  “因为有些事情如果太容易得到就失去了等待的乐趣。”罗晓军看着那包花籽平静地说。“这包种子被遗忘了这么多年它自己都没有放弃。我们应该给它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去期待一个未知的惊喜。”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院子。“咱们就在院里开辟一小块地。把它们种下去。每天给它浇水晒太阳。看看它到底能不能开出花来。”

  这个提议让孩子们重新兴奋起来。自己动手种花听起来比变戏法更有意思。

  “好。我赞成。”傻柱第一个响应。“晓军哥您说在哪儿挖咱们就挖哪儿。”

  说干就干。罗晓军领着傻柱和孩子们来到院子东墙下那片空地。这里阳光最好土也最厚实。

  “就在这儿吧。”罗晓军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咱们开一块小小的菜园。”

  这番动静立刻引来了整个院子的注意。

  三大爷阎埠贵第一个端着茶缸子踱步过来。他看着罗晓军拿着铁锹在地上比划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晓军啊,你们这是干嘛呢?好好的地非要刨开,这多影响院子里的美观啊。”

  他压低声音算计着说。“再说了这地一挖松了下雨怎么办?满院子都是泥。到时候走路都不方便。有这力气去废品站转转说不定还能捡点铁皮换钱呢。”

  罗晓军没理他只是把铁锹**了坚硬的土地里。

  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迈着官步也走了过来。他先是清了清嗓子拿出在厂里开会的气势。“嗯。罗晓军同志这个想法的初衷是好的。绿化庭院美化环境。这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部分。”

  他话锋一转。“但是。这个事情是不是应该先跟院管委会报备一下?毕竟院子是大家的公共空间。不能你一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凡事都要讲规矩走程序。这样才能体现我们四合院的集体主义精神嘛。”

  傻柱听得不耐烦了。“行了二大爷。不就挖块地种点花吗。您这上纲上线的比厂长讲话还热闹。晓军哥这是给院里添景致。您还不乐意了?”

  刘海中被傻柱一噎老脸有点挂不住。“我不是不乐意。我是强调组织纪律性。”

  许大茂家那扇门帘子一掀他搂着一个描眉画眼的女人走了出来。瓜子皮‘噗’地吐了一地。“哟。这是干嘛呢?新时代的愚公移山啊?就凭你们几个想在这石头地上刨出个花圃来?别逗了。”

  他对着怀里的女人撇嘴。“你看他们这傻样,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学人家种地,我跟你说这叫穷讲究。到时候长出一堆草招一堆蚊子看他们怎么办。”

  “大茂你真损。”那女人咯咯地笑着。

  里屋贾张氏的骂声也如期而至。“秦淮茹,你个死人头!还不给我滚回来!人家挖地你也跟着看热闹,是能刨出金子来还是怎么着?棒梗都喊饿了,你听不见吗?就知道在外面抛头露面没个正形。”

  秦淮茹的肩膀缩了缩。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热火朝天的罗晓军一家又看了一眼自己屋里那扇黑洞洞的门。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去。

  罗晓军一家对周围的噪音充耳不闻。

  “柱子咱们开始吧。”罗晓军说。

  “好嘞。”傻柱把袖子一挽,吐了口唾沫在手上。他抡起另一把铁锹一使劲。“咚”的一声,铁锹只在地上留下一个白点。这地冻了一冬天比石头还硬。

  “嘿我这暴脾气。”傻柱不服气又是一锹下去。

  罗晓军没有用法则去改变土地的结构。他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男人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铁锹踩下去,然后用肩膀和腰的力量把那块板结的土地撬起来。

  一锹又一锹。两个男人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汗珠。

  孩子们也不闲着。他们跟在后面用小耙子把大土块敲碎。再用小手把里面的石子和草根捡出来。不一会儿两个孩子就成了小泥猴。脸上手上都是泥巴。但他们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快乐。

  娄晓娥看着院子里挥汗如雨的男人和孩子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她转身进了厨房。秦淮茹也跟了进去。

  厨房里娄晓娥在准备茶水和洗好的水果。秦淮茹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来帮忙烧水吧。”她小声说。

  娄晓娥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好。”

  水壶坐在炉子上发出“呜呜”的声响。秦淮茹看着窗外。罗晓军正耐心地教罗平安怎么用耙子才省力。傻柱把一块大石头搬开累得直喘气。罗安宁捡到一条蚯蚓吓得尖叫又好奇地用树枝去捅。

  那样的画面温暖得有些不真实。和这个总是充满争吵和算计的院子格格不入。

  秦淮茹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想到自己的棒梗。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外面掏鸟窝就是在胡同里跟别的孩子打架。他从来没有像罗平安那样专注地做过一件事。也没有像罗安宁那样因为一条蚯蚓而大呼小叫。

  她再看看娄晓娥。娄晓娥正安静地切着苹果。她的侧脸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愁苦。只有一种安稳的幸福。

  同样是女人。同样生活在这个院子里。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秦淮茹忽然明白了那个叫林静的女人。为什么宁可在苦难里守着一份无声的爱慕。因为心里有光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而自己的心里除了柴米油盐和还不完的人情债还剩下什么呢。

  “想什么呢?”娄晓娥把一盘切好的苹果递过来。

  “没什么。”秦淮茹回过神接过盘子。“我端出去给他们。”

  当秦淮茹端着盘子走出厨房时院里那块小小的土地已经被翻了一遍。黑色的湿土暴露在空气里散发着春天特有的气息。

  “歇会儿吧。喝点水吃点东西。”娄晓娥也端着茶水走了出来。

  大家围坐在一起。傻柱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缸子茶水。孩子们拿着苹果啃得满嘴都是汁水。

  “晓军哥这地可真够硬的。”傻柱擦着汗说。“比我那脾气还硬。”

  罗晓军笑了笑。“硬点好。翻出来才踏实。”

  休息过后就是播种。

  罗晓军把那个小纸包打开。他没有让孩子们直接撒下去。而是倒在手心里。让孩子们一个一个地来拿。

  “安宁你先来。”

  罗安宁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粒比芝麻还小的种子。她把种子放在挖好的小坑里。然后用手轻轻地把土埋上。动作郑重得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接着是罗平安。然后是娄晓娥傻柱。最后是秦淮茹。

  罗晓军看着犹豫的秦淮茹说。“秦姐你也来种一粒吧。这本来就是你的花。”

  秦淮茹的手指有些颤抖。她也捏起一粒种子。把它放进了土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片被男人们用汗水翻松的土地时,一种久违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最后一粒种子是罗晓军自己种下的。

  一小包被遗忘了近十年的种子。就这样被郑重地安放进了新的土壤里。

  “好了。”罗晓军拍了拍手上的土。“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太阳了。”

  “爸爸它们什么时候能发芽啊?”罗安宁趴在菜园边上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地上。

  “不知道。”罗晓军说。“可能明天可能下个星期也可能永远不会。但我们得有耐心。”

  这个小小的花圃成了孩子们心里最大的牵挂。

  第二天一早罗安宁和罗平安还没等穿好衣服就光着脚跑到了院子里。

  “长出来了吗?”

  “没有。”

  中午放学回来第一件事还是去看。

  “长出来了吗?”

  “好像还没有。”

  晚上睡觉前也要去看一眼。

  “哥哥你说它们是不是睡着了?”

  “爸爸说种子发芽需要时间。”

  这份对未知的等待充满了整个初春。它教会了孩子们什么叫耐心。也让这个小小的家。因为一份共同的期盼而变得更加紧密。院子里的人看着他们一家天天对着一小块泥土瞧来瞧去都觉得不可理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在等的不是花。而是一个关于生命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