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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柱的这番豪言壮语,说得容易,做起来却让他这几天在厨房里绞尽了脑汁。他每天收工后,就一头钻进厨房,拿着纸笔,在油腻的案板上写写画画。

  他想设计一张既有传统,又有新意的菜单。他想让大伙儿都吃得开心,吃得舒坦。可这几天过去,他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总觉得不满意。

  他是个厨子,手艺好,脾气也硬。他想做几道拿手绝活,让罗晓军一家尝尝自己真正的本事。可他又担心,那些新奇的菜式,罗家人会不会吃不惯?要是吃不惯,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对着菜单,眉毛都快拧到了一块儿。一会儿想做个四喜丸子,一会儿又觉得太普通。一会儿想来个拔丝地瓜,可又觉得太甜了,小孩子喜欢,老人呢?他想来点硬菜,可又怕把年夜饭变成了炫技的舞台。他来来回回地翻着那几本旧菜谱,心里烦躁得很。

  罗晓军看出了傻柱的苦恼。这几天傻柱走路都带着一股愁绪,炒菜时都少了几声吆喝。

  这天晚上,罗晓军吃完饭,把孩子们都叫到身边。

  “平安,安宁,你们想吃什么年夜饭?”他问。

  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可乐鸡翅!”罗安宁先叫了起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嗯,我也想吃。”罗平安附和。

  “可乐鸡翅?”娄晓娥听了,觉得稀奇。“那是什么菜?”

  罗晓军笑着说:“就是用可乐烧鸡翅。孩子们在课本上看的,觉得稀奇。”

  娄晓娥也跟着笑了起来。

  罗晓军又看向娄晓娥:“晓娥,你呢?有什么想吃的?”

  娄晓娥想了想,说:“我想吃一道上海本帮菜,叫扣三丝。好多年没吃过了,怪想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对家乡的思念。

  罗晓军的目光转向秦淮茹。秦淮茹正在收拾桌子。

  “秦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他问。

  秦淮茹的手停了下来。她很少被问及这样的问题。她的年夜饭,总是围绕着孩子们和贾张氏的口味。

  她想了想,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我……我随便什么都行。要是能有道炒白菜,就挺好。”

  她的话很轻,简单得甚至有些寒酸。白菜,那是冬天最常见的菜,根本算不上年夜饭。

  罗晓军听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他知道秦淮茹的顾虑,知道她生活的拮据。

  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候,二大爷刘海中正好背着手走过,听到了秦淮茹的话。

  “秦淮茹同志,你这要求可不高嘛。”他慢悠悠地说,“炒白菜多好,健康又朴实。这才是我们工人阶级该有的作风,值得大家学习!”他那副领导派头又摆出来了。

  三大爷阎埠贵也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个没洗干净的碗。

  “炒白菜好,便宜,大白菜咱们家里多着呢。”他嘴里念叨着,“这一顿年夜饭,可省了不少钱。这罗晓军家就是会过日子。”他看着秦淮茹的眼神,觉得她真是个懂得勤俭持家的好媳妇。

  许大茂正好也从外面经过,听到秦淮茹说想吃炒白菜,他撇了撇嘴。

  “嗐,这年头还有人年夜饭吃炒白菜呢?真是活受罪。”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赶紧溜走了,生怕被傻柱听到。

  贾张氏的骂声也适时地从屋里传了出来:“秦淮茹,你个没用的东西。年夜饭就想着吃炒白菜?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穷是吧?亏你还是个大人,连孩子们都比你会享福!”

  傻柱一直站在厨房门口听着。

  他原本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他拿起笔,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开始认真地记录起来。

  “可乐鸡翅,两份。”他在纸上写道。

  “上海扣三丝,一份。”他又写。

  “炒白菜,一份。”他看着秦淮茹,语气坚定地说。

  他把纸往案板上一放,转头看向罗晓军。

  “晓军哥,这回我有主意了。”傻柱的脸上,带着一种久违的自信和轻松。

  “那就好。”罗晓军笑着说。

  罗晓军走到傻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柱,最好的宴席,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每个人都能吃到自己喜欢的那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点醒了傻柱。

  傻柱的眼睛一下子就有点湿润了。他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纠结,那些炫技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罗晓军的话,让他彻底放下了包袱。他不再想着如何去展示自己的高超厨艺,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些看似不搭界的菜,和谐地安排在一桌饭里。

  接下来的几天,傻柱的厨房里,不再有他苦恼的叹息声,取而代之的是他哼着小曲儿的愉快调调。

  他把所有的愿望都融入进了这张手写的菜单里。

  孩子们的可乐鸡翅,他特意选了最肥美的鸡中翅,用可乐慢慢熬煮,直到鸡翅酥烂入味,泛着**的焦糖色。他还在里面加了一点点八角和桂皮,让味道更有层次。

  娄晓娥的扣三丝,他仔细研究了上海本帮菜的做法,将火腿、鸡肉、冬笋切成比火柴棍还细的丝,再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碗里,上锅蒸透。这道菜的刀工和火候都要求很高。

  秦淮茹的炒白菜,他也没有敷衍。他用猪油炝锅,大火快炒,加入一点点虾皮,让普通的白菜炒出独特的鲜味。他甚至还特意留了几棵白菜心,准备炒一个更脆嫩的。

  他还增加了几道自己的拿手菜。

  有他拿手的红烧肉,炖得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肉皮都带着Q弹的劲道。

  有酱牛肉,卤得软烂入味,切成薄片,摆得整整齐齐,蘸上蒜泥酱油,味道更足。

  有糖醋鱼,炸得金黄酥脆,浇上酸甜的糖醋汁,色泽红亮。

  他想了又想,又在菜单上加了一道家常豆腐。这道菜他做了很多年,是院子里的人都爱吃的,而且能吸足肉汁,味道浓郁。

  菜单改了又改,上面涂涂画画,有的地方墨迹都渗透了纸张。

  这张菜单,不仅仅是一张年夜饭的清单,它承载着傻柱对这个家的爱,对每一个人的关心。

  除夕的前一天,傻柱把最终定稿的菜单,郑重地递给了罗晓军。

  那是一张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纸,上面写满了菜名,还有不少修改的痕迹。

  罗晓军接过菜单,仔细地看着。

  孩子们挤在他身边,好奇地打量着。

  “哇,可乐鸡翅!”罗安宁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最想吃的菜名,兴奋地指着。

  “扣三丝!”娄晓娥也看到了,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秦淮茹也凑了过来,当她看到菜单上那道“清炒白菜”时,鼻子有点发酸。傻柱,他竟然真的把这道最普通的菜写进了年夜饭的菜单里。

  这张手写的、涂涂改改的菜单,成了这个家“民主”与“和谐”最好的见证。

  它没有山珍海味,也没有惊世骇俗的创新,但它充满了“家味”,充满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被关爱的温暖。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罗晓军的目光移向窗外。

  那只高冷、平时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屋檐下。

  它叼着一只冻僵了的小麻雀,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铺子的门口。

  它轻轻一跳,将那只小麻雀,放在了罗晓军的脚边。

  然后,它看了一眼罗晓军,又看了一眼屋里暖和的炉火,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