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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不了。”

  李开的声音沉得像崖下的石头。

  “镇北王就是算准了咱们耗不起,才敢在这儿设伏。真绕路走十几天,不等到徐州,弟兄们就得饿肚子。”

  他将望远镜塞回怀中,拔出佩刀:“传令下去,步兵结成圆阵,火铳手在外围警戒,骑兵随我居中,慢慢往里走。记住,遇袭先护炮,再杀人!”

  “是!”

  六千乡兵迅速变换阵型,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铁饼,缓缓驶入狼牙口的密林。

  山道两侧的悬崖遮天蔽日,腐叶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刚走不过三里,头顶突然传来“咻咻”的破空声。

  数不清的箭矢从密林里射出,像暴雨般砸向圆阵!

  “举盾!”

  乡兵们迅速举起藤牌,箭矢“叮叮当当”撞在盾上,却有不少漏网之鱼射中了外围的士兵,惨叫声瞬间响起。

  紧接着,滚石擂木从崖上滚落,砸在圆阵边缘,几名乡兵躲闪不及,被压在底下。

  “火铳手,仰射!”

  李开厉声下令。

  砰砰砰!

  火铳齐鸣,**穿透枝叶,崖上顿时传来一片惨叫。有弓箭手被射中,从树上直直摔下来,砸在圆阵前的空地上。

  “旅长,他们藏在树上!”

  地瓜指着头顶茂密的树冠,那里影影绰绰全是人影。

  李开抬头,只见崖壁上的藤蔓间挂满了弓箭手,火箭正顺着藤蔓往下滑,显然是想烧断圆阵的阵型。

  “炮兵!往崖上抛**包!”

  两门没良心炮被推到阵前,炮手们急急忙忙点燃引线,将**包往崖上抛去。

  轰隆!

  **包在树冠中炸开,几棵碗口粗的树被拦腰炸断,连带上面的弓箭手一起摔下来。

  但密林实在太密,炸开的缺口很快被周围的树木掩盖,更多的弓箭手从更深的林子里冒出来。

  “这样不是办法!”

  顾维钧拄着剑,喘着粗气道:“他们人太多,又藏得深,咱们的火铳打不着,**包也炸不完!”

  李开看着不断倒下的乡兵,又看了看前方蜿蜒不见尽头的山道,眼神一凛:“撤!”

  “撤?”

  地瓜急了:“咱们好不容易杀进来……”

  “不撤就得全耗在这儿!”

  李开打断他,指着后方:“火铳手殿后,交替掩护,退出狼牙口!”

  乡兵们且战且退,火铳手轮流向后射击,**在林子里撕开一道道白烟,总算逼得弓箭手不敢贸然追击。

  等最后一名乡兵退出山道,六千人马已折损了近五百,没良心炮也被滚石砸坏了一门。

  李开站在狼牙口外,望着那片吞噬了数百弟兄的密林,拳头攥得发白。

  “旅长,现在咋办?”

  地瓜的胳膊被箭擦伤,血浸透了布甲。

  李开看向炮兵营:“把剩下的九门炮都推过来,往密林里轰!”

  “可……可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儿啊?”

  炮手犹豫道。

  “往最密的地方轰!”

  李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就算炸不死人,也得把他们逼出来!”

  “是!”

  九枚**包接连射入密林,爆炸声震得崖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浓烟从树冠间冒出来,烧断的枝叶像雨点般落下。

  但密林实在太广袤,炸声过后,除了几片被烧焦的树冠,竟连一个人影都没逼出来。

  “没用啊旅长!”

  地瓜望着毫无动静的密林,声音发闷:“这林子太大,咱们的**包扔不了多远,根本炸不到他们的主力!”

  李开沉默了。

  他知道地瓜说得对,没良心炮虽猛,却需要明确的目标,面对这片深不见底的狼牙口密林,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劲使不出。

  崖上传来王佐的狂笑:“李开!有种再进来啊!躲在外面算什么好汉!”

  李开抬头,只见崖边露出一个人影,正是那参军王佐。

  “旅长,我去毙了他!”

  地瓜举起火铳。

  “别浪费子弹。”

  李开按住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他想激怒咱们,咱们偏不上当。”

  “传我令,全军撤回沛县。”

  李开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沉。

  地瓜猛地抬头,眼睛都红了:“旅长!咱们几百弟兄死在这儿,就这么撤了?那镇北王还不得笑死咱们!”

  “就是啊旅长!”

  几个受伤的乡兵也急道:“凭什么让那群缩头乌龟得意?”

  李开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狼牙口那片依旧沉寂的密林上:“留着没用。镇北王巴不得咱们耗在这儿,他好趁机集结铁骑,咱们回沛县,不是逃,是换个打法。”

  顾维钧看出他眼中的算计,沉声道:“贤婿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

  乡兵们虽满心不甘,却还是依令行动。

  徐州府衙内,镇北王赵武听完斥候的回报,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半晌才嗤笑一声:“退了?倒是比本王想的识相些。”

  王佐连忙上前:“王爷,李开此退,必是元气大伤,咱们正好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沛县……”

  “追击?”

  镇北王抬手打断,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汤在杯中晃出涟漪。

  “不必。”

  他放下茶盏,眼神沉得像深潭:“李开狡诈,沛县地势虽险,却未必是他的葬身地。他主动撤退,说不定正等着咱们往圈套里钻。”

  王佐一愣:“可……狼牙口一役,他折了五百人,炮也坏了一门,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能不能翻天,不重要。”

  镇北王看向墙上的地图,指尖点在徐州与沛县之间的要道。

  “本王的职责是守住徐州,不让他北上半步。他退回沛县,正好省了咱们的事,只要把沛县围起来,断了他的粮道,不出一月,自会不战而溃。”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三弟的仇,不急在这一时。慢慢耗死他,让他看着麾下弟兄饿死、逃散,比一刀杀了他,更解气。”

  众将领闻言,纷纷点头附和:“王爷高见!”

  镇北王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独留王佐在堂中。

  他走到赵峰的灵位前,点燃三炷香,声音低沉:“三弟你看,哥没急着动手。李开不是想护着那些百姓吗?哥就断了他的粮,让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跟着他一起饿死,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