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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夭夭在床上,又休养了两日。

  在这两天里,整个京城,都因为她的病倒,而变得暗流汹涌。

  皇帝陛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天派八趟太医来林府会诊,送来的名贵药材堆成了小山。

  三皇子则是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又开始在暗中散播谣言,说“福星”病倒是福气耗尽、将转煞气的征兆。

  一时间,京城上下,人心惶惶。

  而作为这一切的受益者,太子赵宝,则显得格外低调。

  直到第三天夜里。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再次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林府的后门。

  还是那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

  他依旧是那副恭敬而又精明的模样,在林忠管家的引领下,走进了琳琅阁。

  “咱家,给福安县主请安了。”

  他对着已经能下床走动的陆夭夭,深深地作了一揖。

  “听闻县主凤体违和,我们家殿下,心急如焚,特命咱家送来一些东海进贡的温补之物,为县主调养身子。”

  他身后的小黄门,立刻呈上几个精致的锦盒。

  陆夭夭看着那些锦盒,心中冷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有劳公公挂念了,也替我多谢太子殿下。”

  陆夭夭客气地说道,却没有立刻去接那些东西。

  那小太监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疏离,只是笑了笑,从袖中又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檀木盒子。

  “县主,这是殿下让咱家,单独交给您的。”

  他将盒子递给陆夭夭,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殿下说,西山之事,县主居功至伟。”

  “这份,是给您的‘谢礼’。”

  陆夭夭接过盒子,打开。

  盒子里面没有珠宝灵药,只有一张卷着的小纸条。

  陆夭夭展开纸条,熟悉的馆阁体小楷映入眼帘,字数不多,却让她心猛地一提。

  “三弟困兽犹斗,并未死心。”

  “已密联北境镇远侯,图谋不轨。”

  “望县主,早做提防。”

  陆夭夭的瞳孔,猛地一缩。

  镇远侯?

  那可是手握北境十万大军的封疆大吏!

  三皇子竟然还有这种后手?!

  她瞬间明白太子用意——

  这哪是谢礼,分明是说“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三皇子若翻盘必先杀你”。

  逼她继续帮忙,帮他就是帮自己。

  好一招阳谋。

  好一个看似懦弱,实则心机深沉的太子殿下。

  这算盘打得真是噼啪响。

  陆夭夭缓缓将纸条凑到烛火前,烧成灰烬。

  她抬头看向小太监,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无害的笑容。

  “公公,这檀木盒子,质地倒是不错。”

  “我很喜欢。”

  “替我,多谢殿下的赏赐。”

  小太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知道,这位聪明的县主,已经听懂了。

  “县主喜欢便好。”

  “咱家告退。”

  小太监悄然离去,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房间里,只剩下陆夭夭和春喜。

  春喜看着那堆名贵的补品,又看了看自家小姐那凝重的脸色,小声地问道。

  “小姐,太子殿下他……是不是又想让您做什么?”

  “这太子殿下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啊。”

  陆夭夭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深沉的夜色。

  良久,她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春喜,在这吃人的京城里,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人?”

  “我们如今,不过是风暴中心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没。”

  “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只靠别人,更不能……坐以待毙。”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自己刚刚才从一个天坑里爬出来,就又被推进了另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漩涡。

  北境?

  镇远侯?

  三皇子,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她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既然你们一个个,都把她当成棋子。

  那她,就只好掀了这棋盘!

  就在她心绪翻腾之际,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了进来。

  “表妹!表妹!我来看你了!”

  话音未落,她那位熊孩子表哥林子昂,竟提着一个食盒,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今日换了一身宝蓝色锦袍,头发束得高高的,看起来人模狗样。

  只是他脸上那股子桀骜不驯,在看到陆夭夭时,瞬间就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表妹,我……我听说你身子不爽利,特地让厨房给你炖了血燕,给你补补。”

  他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瞄陆夭夭脸色,怕说错话惹她不快。

  陆夭夭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也升起了一丝暖意。

  这便宜表哥,本性倒也不坏。

  “有劳表哥挂心了。”

  她柔声说道,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林子昂见她笑了,这才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凑到陆夭夭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表妹,我跟你说个事儿。”

  “今天下午,我在街上,看到三皇子府的人了。”

  “他们鬼鬼祟祟的,进了一家叫‘北风镖局’的地方,好像在跟什么人接头。”

  “我听我那些狐朋狗友说,这北风镖局背景不简单,专门走的,是往北境去的线。”

  北风镖局?

  北境?

  陆夭夭的心,猛地一动。

  这线索,与太子给的消息,不谋而合!

  看来,三皇子是真的在行动了。

  “表哥,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陆夭夭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林子昂被她看得心里一突,连忙摆手道:“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故意去偷听的!”

  “我就是……就是路过,恰好听了一耳朵。”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再说了,那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在马场,他还派人来找过我,想拉拢我爹,被我爹给骂回去了。”

  “我就是觉得,他这么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好心,所以就来告诉你一声,让你……让你小心点。”

  他说完,又像是怕陆夭夭不信,补充道。

  “你放心,我爹说了,我们林家,只做生意,绝不参与他们皇子之间的破事。”

  “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

  陆夭夭看着他故作镇定、实则手心冒汗的模样,心头一暖。

  这表哥虽不着调,关键时刻还算有良心。

  “多谢表哥提醒。”她露出真诚笑容。

  林子昂“蹭”地站起,连连摆手:“表妹客气!”

  “那个……血燕你趁热喝,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他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陆夭夭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在林子昂走后不久。

  隔壁院墙,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工地上,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声响。

  像是有什么人,在黑暗中,悄悄地勘察着什么。

  陆夭夭的眼神一凛。

  她对着春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她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