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子这番话,让苏远忍不住一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平时瞧着老爷子挺低调随和,没想到也有在老伙计面前“显摆显摆”的心思。

  周家儿女们显然早已习惯父亲的这点小“虚荣”,纷纷笑着应和,说一定要让那些老叔伯们见识见识这新鲜玩意儿。

  见取暖器运转正常,苏远便起身告辞。

  王红如一路将他送到院门外。

  “小苏。”

  王红如拉住苏远,压低声音问道,“这取暖器,婶得给你钱。你给个实在价,这宝贝玩意儿,到底值多少?”

  苏远略一沉吟。

  说实话,材料成本确实不高,主要是一些钢板和连接件,满打满算也就十几块。

  真正的价值在于那别人难以复制的焊管技术和精妙的组装设计。

  换个人来做,就算勉强弄出来,没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外观和效果也绝对差得远。

  “婶。”

  苏远斟酌着开口,“材料费算十五块吧,我再收您五块手工费,凑个整,二十块您看行不?”

  王红如一听,立刻嗔怪地拍了他胳膊一下:

  “小苏,你少糊弄婶!”

  “现在四九城满大街找去,谁家有这玩意儿?独一份!”

  “婶是外行也瞧得出来,这手艺,这心思,绝对值大价钱!”

  “你也别跟我算细账了!”

  她说着,利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崭新的钞票,塞进苏远手里:“这是一百块,拿着!不许推辞!婶心里有数,这东西值这个价!”

  看苏远还想说什么,王红如摆摆手,眼神精明:

  “婶可不是冤大头。”

  “你想想,明天老爷子那帮老朋友一来,这暖烘烘的屋子一亮相,谁看了不眼热?”

  “肯定有人打听!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告诉他们,这宝贝是从你这儿来的!”

  “要是有人问价,婶就照两百块说!”

  “放心,那些老爷子,家底厚着呢,不差这点!”

  “好东西,就得配好价钱!”

  苏远看着王红如这“宰熟”的架势。

  哑然失笑,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行,就听婶的!”

  “这一百块我收了。”

  “至于东西嘛,他们想看尽管看。”

  “能找人复制出来,倒省得我一个个忙活了。”、

  他对自己的核心技术很有信心。

  .......

  四合院。

  晚饭时分,贾家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黄秀秀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忍不住问贾东旭:

  “东旭,今儿厂里是不是出啥事了?”

  “我刚才在门口碰见一大爷,跟他打招呼。”

  “他耷拉着脸,嗯都没嗯一声,直愣愣就走过去了。”

  “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而且,他今儿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贾东旭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把筷子往碗上一搁:

  “哼!还能为啥?”

  “他那张老脸,今天在车间里,当着娄总的面,被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回!”

  “那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这话一出,连一向不怎么关心厂里事的贾张氏都竖起了耳朵,好奇地问:

  “真的假的?”

  “你不是总说他技术是厂里拔尖的吗?”

  “还能有人把他比下去?”

  “新来的高手?哪个车间的?”

  她眼睛一亮,盘算起来,说道:

  “要是真有这么号人物的话。”

  “东旭,你赶紧想法子拜人家为师去啊!”

  “跟着真本事的人学,你不就能早点转正提工资了?”

  听到这话。

  贾东旭脸上的表情顿时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在母亲和媳妇探究的目光下,他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是苏远。”

  “谁?!”

  贾张氏和黄秀秀异口同声,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贾东旭无奈。

  只得把白天在车间里,苏远如何行云流水地制作焊管,易中海如何被娄总当众敲打,自己如何灰溜溜离开的场景,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贾张氏听完,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半晌才喃喃道:

  “苏……苏远?”

  “他有那本事?”

  “那他要真进了你们厂。”

  “工资岂不是比易中海还高?”

  她的关注点永远在钱上。

  黄秀秀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偷偷瞥了婆婆一眼,心里暗叹。

  自己这婆婆,真是掉钱眼里了。

  什么时候都是想着钱。

  不过。

  苏远……

  她心里也泛起波澜,这人还真是处处透着不一般。

  .......

  贾家的议论,苏远自然是不知道的。

  苏远回到四合院时,院里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最近常住在秦淮茹街道分的宿舍或羊管胡同那边,偶尔回来收拾一下,免得房子荒废了。

  “哟,小苏?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前院的刘婶正倒洗脚水,看见他惊讶地问,“这是搬哪儿享福去了?”

  苏远笑着应道:

  “刘婶好。”

  “没去哪儿,淮茹单位不是给分了宿舍嘛。”

  “先前是合住,现在结了婚,街道照顾,给调了个单间。”

  “我们就暂时住那边了。”

  听到这话。

  刘婶脸上立刻堆满了羡慕。

  “小苏你这运道可真是没得说!”

  “自己家有两间房,媳妇单位还给分一间!”

  “这啥都没干,三间房就到手了!啧啧,真是好命!”

  一旁的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心里直翻白眼。

  人家还用惦记那宿舍?羊管胡同的院子才是真格的呢!

  再说了。

  苏远作为副主任,他的待遇能差得了?

  不过这些话他憋着没说。

  而苏远也只是笑笑,没多解释,径直回了自己屋。

  简单打扫一番,他准备下碗面条对付一顿。

  刚把水烧上,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回头,是隔壁的阮红梅,她站在门口,显得有些踌躇,大概是看屋里只有苏远一人。

  苏远了然,主动开口招呼:

  “阮姐,最近还好吧?”

  “糊信封的活儿还顺手吗?”

  “邮局那边没为难吧?”

  阮红梅脸上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

  自从上次在苏远婚宴上帮忙,她才真正知道这位邻居的能量有多大。

  邮局那糊信封的稳定活计,十有八九是苏远在背后帮了忙。

  “好着呢,好着呢!”

  阮红梅连连点头:

  “现在一天下来,稳当能有个六七毛钱。”

  “赶上周末,两个孩子也能搭把手,凑个块把不成问题。”

  “这日子,松快多了!”

  “真是……真是多亏了你。”

  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她想到自己今天看到的事情,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阮红梅往前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道:

  “小苏,有件怪事,我琢磨着得跟你说说。”

  “昨儿我去邮局交信封,正好在里头柜台边上理东西,外面的人瞧不见我。”

  “你猜我瞧见谁了?一大爷易中海!”

  她顿了顿,确认苏远在听:

  “他好像是去取钱的。”

  “我离得不算近,听不太真切,但模模糊糊听到他跟柜员提了句‘何大清寄的’。”

  “小苏,你说怪不怪?”

  “那何大清不是丢下傻柱兄妹俩跑了吗?”

  “怎么还往回寄钱?寄钱也就罢了,怎么不直接寄给傻柱,反倒寄给一大爷?”

  “我看一大爷那样子,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瞧见,我就没吱声。回来也谁都没敢提。”

  “你说……这事儿,我要不要悄悄告诉傻柱一声?”

  苏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电视剧里后来何大清是提过寄钱,但没说是通过易中海。

  这剧情走向,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易中海会不会把这钱给傻柱,现在可真是两说了。

  他不由得重新打量了阮红梅一眼。

  这女人心思倒是细腻,懂得分寸。

  知道这事不寻常,特意等自己回来才说。

  苏远点点头,说道:

  “阮姐,这事你做得对。”

  “你就当没看见,什么也别说。”

  “傻柱现在有工作,养活自己和雨水没问题。”

  “这事……暂时别掺和。”

  阮红梅点点头道:

  “哎!好,我听你的!”

  “这事我也就和你说一下而已。”

  “行,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阮红梅明显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若是秦淮茹也在,她还能客气地请他们过去吃点,但就苏远一个男人在家,实在不便。

  “妈!”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阮红梅的女儿紫怡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死丫头!吓我一跳!”

  阮红梅没好气地轻斥,“让你在家看书,又跑出来!下次再跟人打架,看我不……”

  她话没说完,苏远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紫怡脸上。

  小姑娘左边脸颊上,赫然有两道细长的抓痕。

  紫怡却没理会母亲的唠叨,她站得笔直,乌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苏远,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苏叔,我能跟您学功夫吗?”

  “我跟秦婶打听过了,她说她的功夫就是您教的。”

  “我想学,她让我来问您。”

  苏远这才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邻居家的小姑娘。

  十一岁的紫怡,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身形单薄,但站姿却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她话不多,许是家庭变故养成了内敛的性格,但那双眼睛格外有神,透着一股倔强,尤其是一对英气的剑眉,让她稚嫩的脸庞平添了几分锐气。

  “哦?想学功夫?”

  苏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先说说,这脸上的伤,怎么回事?跟你打架的人,怎么样了?”

  阮红梅在一旁忍不住道:“这丫头!把人家的手都咬出血了!害得我下午带着东西去赔礼道歉!”

  语气里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紫怡小脸微微涨红,却梗着脖子,眼神毫不躲闪:

  “是他们先欺负人!”

  “学校里那几个捣蛋鬼,仗着人多,总爱欺负弱小。”

  “这回欺负到我弟弟阿宝头上了,我气不过,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我脸被抓了,可我也没让他们好过!”

  苏远看着紫怡,倒是颇为欣赏她的想法。

  这丫头,有股子狠劲和护犊子的心性。

  苏远正色问道:

  “你想跟我学的,是打架防身的技巧,还是真正的拳法功夫?”

  “这两者可完全不同。”

  “我有个徒弟,叫陈小军,也就比你大一岁。”

  “一个多月前,他跟着我的师兄,也就是他的师伯,去了北边战场。”

  “那是真刀**玩命的地方!”

  “他学拳是为了在那种地方活下来,为了保家卫国。”

  他看着紫怡的眼睛,语气变得严肃:

  “那地方,比咱们这儿冷十倍!”

  “晚上睡觉,能有个破地方遮风就不错了。”

  “学真功夫,苦得很!”

  “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而且,当你有了远超常人的本事,很多时候,明知危险,你也得顶上去!”

  “因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退缩了,自己心里那关过不去,旁人也会戳脊梁骨。”

  “这些,你想清楚了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学拳,一要你妈点头同意,二要正儿八经拜师。”

  苏远的话,让阮红梅听得脸色发白,担忧地看着女儿。

  但紫怡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异常坚定。

  她转头看向母亲,语气斩钉截铁:

  “妈!我想学!我不怕苦!我要学真功夫!”

  阮红梅看着女儿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深深叹了口气。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一旦认准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唉,你这丫头……”

  阮红梅无奈地摇摇头,转向苏远,神情复杂却带着托付的郑重。

  “苏远兄弟,我知道,”

  “能碰到你,是这丫头命好。”

  “既然她铁了心要学,以后……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该打该骂,你只管管教,甭客气!”

  见母女俩都心意已决,苏远点了点头。

  仪式从简。

  没有香案茶叶,紫怡倒了碗白水,恭敬地双膝跪地,双手将水碗高举过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弟紫怡一拜!”

  声音清脆而庄重。

  她将水碗奉给苏远,完成了这朴素的拜师礼。

  阮红梅在一旁默默看着,眼中**泪光。

  苏远接过碗,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将紫怡扶起。

  “起来吧。”

  “我门中规矩不多,但尊师重道、持身以正是根本。”

  “你上面还有个师兄,叫陈小军,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个。”

  “另外,你还有个师伯,是他代师收徒传我功夫。”

  “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他起身走到屋中空地:

  “现在,我先教你入门根基——桩功。”

  “这是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地基,你师兄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看仔细了!”

  苏远沉腰坐胯,摆开架势,一招一式,缓慢而清晰地演示起来。

  阮红梅虽看不懂门道,但见女儿全神贯注地模仿着,便悄悄退了出去。

  .......